“醒啦。”
盘腿坐在床上看报纸的余跃进,看到熊横醒了,放下报纸,道。
“几点了?”
熊横揉揉快裂开的脑袋,问。
“下午四点五十五。”
余跃进看了看手腕上的魔都表,道。
“喝多了以后,我没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熊横捏着太阳穴,心里一阵后怕,自已这个穿越者要是酒后吐了真言,不得让人拉去切片啊?
往后再也不喝酒了,熊横暗自下了决心。
“说了。”余跃进道:“你说你要当咱们全镇第一富户,全县第一富户,将来还要当全省全国第一富户。”
“王超嘞,真的假的?”熊横的后背直冒冷汗。
“逗你小子玩呢。”余跃进笑道:“昨天你是一口菜没吃,一口气就喝了二斤多酒,喝完就侧棱到了床上。要不是你打呼噜,老子都以为你醉死了,连坟地都给你踅摸好了。”
“你甜蜜才用得着坟地,老子命大着呢,才不会死。”熊横骂道。
“哈哈。”
余跃进下床给熊横倒了一搪瓷缸温水,递到熊横手里,道:“你小子是甜蜜命挺大的,得亏你昨天是坐拖拉机从县里回来的,要不然你现在已经冻成冰王八坨子了,老子还得往你身上浇水化冰王八壳。”
“啥意思?”熊横心里咯噔一下。
“从县里发往温泉的一辆小客车失控,一头扎进了河里,连司机带乘客,总共十几口子人,全甜蜜完犊子了。昨天下午从县里到咱们这就那一班过路车,你小子要是坐班车回来的,指定也在上面。”
“王超嘞!”
熊横脸上直流白毛子汗,心也扑通扑通恨不得从嗓子眼跳出来。
“你甜蜜至于吓成这熊样吗?”
余跃进看到熊横那出息的样子,笑道:“也是他们运气不好,本来那班车应该是一个男司机开的,赶上那男司机闹肚子,他媳妇替他出的车。应该是女司机驾驶技术不过关,操作失误扎河沟子里了。”
“我……我……”
熊横想说点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行了,老弟。”
余跃进拍了拍熊横的肩膀,道:“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大难不死必有……呸,你小子是趋吉避凶,勾魂的黑白无常见了你都绕道走。”
“还有酒吗?”熊横问。
“咋着,昨晚你小子没喝尽兴呗,还想再来点透透?”
“我问你还有酒吗?”熊横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大。
“有,有。”余跃进从床底下拿出昨晚带过来的那个酒坛子,给熊横倒了少半缸:“少喝点,意思意思得了。”
熊横接过大茶缸,一仰脖,茶缸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就喷出来了,不光喷酒,胃里有啥喷啥,跟甜蜜人形小喷泉似的。
就站他对面的余跃进被他喷了一身,躲都躲不及。
“大窝囊,你个狗曰的,你甜蜜要死啊……”
……
“这一家子,完了。”
司一乾骑着余跃进的幸福250摩托车,把熊横送到刚办完丧事的一家门外,听着里面孩子的哭声,旁边一个看热闹的闲人道。
“不就是死了一个媳妇,再娶就是了,怎么就完了?”司一乾问。
“媳妇死了就死了,确实没啥大不了的。”
闲人乙接茬道:“主要是他媳妇开的班车,车上拉着十好几个乘客,那些乘客也甜蜜全完犊子了。乘客家里人肯定不干呐,让他们家赔钱。就算他们家有点钱,那也赔不起十几条人命啊。”
“嗯呐呗。”最先说话的闲人甲道:“他家男人得着信,当天就跑了,不跑不行啊,不跑非得被那帮乘客家里人打死不可。家里就剩下三个半大孩子,啥事不挡,乘客家里人把他们家都甜蜜搬空了。”
“造孽哟。”女闲人丙道:“那仨孩子该咋活啊?”
“咋活?”
闲人甲道:“大队出钱给他家媳妇办的丧事,这钱大队指定不会白出,听说大队准备把他家一砖到顶的五间大瓦房给卖掉,扣掉大队花的钱,一部分赔偿给乘客家里人,一部分留给仨孩子。”
“仨孩子都妹有叔叔大爷、舅舅大姨啥的吗?”司一乾问。
“咋妹有。”闲人乙道:“可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谁敢替他们出头啊,粘上了就撕不下来了,一个个躲都躲不及。”
“呸,活该。”
一个素来跟这家不和的三角眼中年妇女道:“瞧把他们家给嘚瑟的,又是开大汽车,又是盖大瓦房,咋不上天呢?这下好了吧,车毁人亡,报应啊,报应。有本事再去嘚瑟啊,往后再也嘚瑟不起来了吧。”
“嘴上留点口德吧,菊花婶。”闲人甲道:“你就不怕大壮媳妇儿半夜上你家找你?不过头七,她是不会走远的。”
“怕什么。”三角眼菊花婶道:“她活着我都不怕她,更别说她死了。她就是个祸害啊,自已死就死了,还把大壮给连累毁了。当初大壮要是娶俺家闺女,指定不会有这么一遭。”
“就是。”跟菊花婶沆瀣一气的老姊妹道:“大壮媳妇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家家的,还学什么开车,开车是女人能干的活?”
“你是没见过她在车上卖票的时候那马蚤样。”菊花婶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冲着这个男人笑,冲着那个男人抛媚眼,车上的男人们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她身上,隔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马蚤味。”
“菊花婶,那是喷的香水,不是马蚤味。”一个小痞子笑道。
“咱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种地才是咱农民的正事。”
一个山羊胡子老头顿了顿手里的拐棍,道:“放着地里的正事不干,去跑什么运输,说什么汽车马达一响黄金万两。这下也算是称心如意了,金山银山烧给她,拿着黄金白银大铜钱到下面花去吧。”
“走吧。”一直没说话的熊横拍了拍司一乾的肩膀,道。
司一乾发动摩托车,朝外驶去。
都出了村了,熊横又突然道:“停车。”
“咋地啦,大哥。”司一乾扭头问熊横:“热闹还没看够?”
熊横把兜里仅有的五百块钱掏出来,递给司一乾道:“你把这钱给那家孩子送去,悄悄地塞给他家大点的孩子,别让外人知道。”
“王超嘞。”
司一乾接过钱,数了数,贱笑道:“你咋给他们家这么多钱?大哥,你不会跟那家女人有一腿吧?啥前的事啊,我咋不知道。”
“你甜蜜给老子闭嘴,老子心善,看他们一帮小孩子可怜不行吗?”熊横怒吼道:“撒楞去,送完赶紧回来。”
“他们可怜?”司一乾撇撇嘴:“我还可怜呢,也没见你给我钱。”
“你甜蜜到底去不去?”熊横处在爆发的边缘。
“我去,我去还不成嘛。”
熊横先下了摩托,司一乾把摩托支在路边,拿着钱往村里去了。
“怎么,歧视女同志?”
“算你小子会说话。”
“俺们哪买得起四个轮。”
“车钱不要你的了。”
……
熊横蹲在摩托车的旁边,一闭眼,全是那天女司机说的话。
“我甜蜜是个死废物,我甜蜜该死啊。”
想到女司机最后开车经过他身边,看向他那决绝的眼神,熊横抱着脑袋嘤嘤地哭了起来,捶胸顿足,以头抢地。
哭累了,熊横猛地站起来,先是对着道边的一棵大松树踹了好几脚,然后猛地一拳砸在了树干上,鲜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拳头上钻心般的疼痛让熊横脑子清醒了一些,熊横看向天空,喃喃道:“放心吧大姐,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一定。”
这时候天空飘过一朵云,熊横仿佛在云中看到了女司机的脸。
……
“大哥,都办妥了。”
过了好久,司一乾才从村里出来:“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们家那三个孩子,老大是个男孩,十二岁,老二老三是女孩,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他们爷爷没了,叔叔大爷不管他们,往后他们跟着奶奶过。”
“你那五百块钱,我也悄悄塞进老大口袋里了,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你就放心吧,五百块钱应该也够他们花一阵子了。”
“你给我记着点他们家地址。”熊横看着用布包着的渗出血迹的右手道:“如果半年或者一年,他们的爹还没回来,你跟我说,我每年再给你汇五百块钱,你替我转交给他们。”
“为什么呀?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干嘛给他们这么多钱?”司一乾不解道:“就算你想做好人好事,这也太那啥了吧?他们亲爹都跑了,你又不是他们爹,凭啥你要养着他们?”
“别甜蜜问了,行吗?”右手的疼痛,让熊横“嘶嘶”出声。
这时候才注意到熊横手受伤了,司一乾忙道:“大哥,你这手啥前伤的啊?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咋说受伤就受伤了?”
“老子让你别问了,听不懂人话吗?”
……
一则悬赏令在双甸黑白两道悄悄传播开来,被悬赏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高的有一米八五左右,矮的有一米六几,矮的右手掌上纹着一只蝎子,左脚走路有点跛,高个子男人脾气暴躁还好色。
凡是能提供有效线索的,奖励一千元,能抓到那俩人的,奖励两万元,发出悬赏令的是双甸道上的龙头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