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着急忙慌把沈珩送到医院后,测了一下体温,38.8℃,脸已经烧的通红,整个人虚弱无力。
在医院抽了血,做了咽拭子,拍了肺片,然后等结果出来才能诊断,整套流程下来,在医院待了一上午。
沈珩已经被烧迷糊了,四肢无力,杜行舟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疼得要命,扶着她跑前跑后。
终于所有检查都做完,结果也出来了,医生诊断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给拿了药,叮嘱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受凉。
杜行舟和酒店管家带着沈珩回了酒店,让酒店准备了适合病人吃的热汤。
沈珩刚刚吃了药,没什么胃口,很想吃泡面。
平时杜行舟管她很严,像泡面、零食都很少让她吃,即使有时候实在想吃一次,都是只能吃两口。每当这个时候,沈珩就会好好把握机会,吃巨大的两口,恨不得一口吃半碗。
但是现在生病了,杜行舟更不可能让她吃了,所以她也没有提,默默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不大一会儿酒店服务员送来套餐,杜行舟看了看一桌子的瑞士食物,蹙了蹙眉,没有一个想吃的,也不是生病中的沈珩能吃。
但还是征求了一下沈珩的意见,她果然看都没看一眼就拒绝了。
“我现在没有胃口,睡一会儿再吃饭。”
他联系酒店管家,帮忙定一份中餐稍晚一会儿送到酒店来。
他喂沈珩喝了点温水。
药已经生效了,沈珩出了一些汗,因为发烧而绯红的脸现在也恢复原本的白皙,沉沉睡去了。
杜行舟坐在床边,给宋苡米留言。
【珩珩感冒了,我在酒店陪着她,联系不上别担心。】
宋苡米的语音电话立刻打过来了,杜行舟看了看睡梦中的沈珩,挂断了,又回了条信息。
【上午去了医院,吃过药了,现在在睡觉,等睡醒了让她找你。】
【严重吗?!我现在还没上火车,要傍晚才能到。哎,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去苏黎世。】
【别担心,晚上你们直接来酒店吧。不出去吃饭了,在酒店吃点。】
【行,晚上见吧,幸亏你来了!】
终于安顿好了一切,杜行舟安静地坐到了床边,盯着沈珩的睡颜,像是被抽了魂。
一张脸被无尽的悲伤笼罩着,他无法想象如果以后生活中没有了沈珩,他该怎么办?
在他认识沈珩的那刻起,他都没想过要和她分开。
可是他们两个原本好好的,好像一夜之间,事情就变成这样了,沈珩为了他生了重病。
他想起来,他们结婚之前,沈枫单独约他谈过,她说沈珩是他们家的小女儿,从小就是在阳光下长大,从来就没有淋过风雨,没有见过阴暗的东西,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会避着她。以后她当了杜家的媳妇,也希望杜行舟不管做什么,都保护好她,不要让她精心养出来的女儿受风吹雨打。
而自已当时信誓旦旦地答应了,现在她淋的风雨都是因为他本人,真是无能。
沈珩夜里熬的太狠,疲倦加上药物作用,她睡的很沉,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面有一条黑暗的长廊,她在这条长廊了一直走一直走,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她在里面呼喊救命,没有人回应。她好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孩,永远在暗夜里挣扎。她喊林璟、喊宋苡米没有回音,但是在梦里面她知道他可以喊杜行舟,但是她忍着没有喊。忽然有一张美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对着她说,“不被爱的人才应该退出。”
接着四面八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声音,“不被爱的人才应该退出。”“放过杜行舟吧。”“你霸占了别人老公。”
她大喊不是的,不是的,然后就惊醒了。
杜行舟看到她挣扎,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她的手还有未完全退烧的余温,他很难受,低着头,轻轻贴住沈珩的手指。柔声问:“珩珩,做噩梦了么?”
沈珩醒转,看了他一眼,唇瓣轻轻蠕动了下,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好垂下了眼帘,里面滚出一颗巨大的泪珠。
杜行舟这会儿深陷在被沈珩误会的悲伤中,难以自拔。
“珩珩,是我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行舟,如果你很尊重我,提前告诉我,也许我没那么在意,不会非要亲眼看你们要做什么,不会……”
杜行舟做事情一向很冷静,把所有事情的影响和前因后果想得很清楚,特别是男女问题上,他几乎从来没有做过越界的事情,甚至让沈珩误会的行为都很少有。但这件事情上他很反常,那就是心中有愧。
他那么聪明,明明心中很清楚不该做的事情,还是做了,已经说明了一切。
男人握着她的手,一根根地摩挲着她的手指。
沈珩的眼泪一串串掉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她哭得难以自抑,能看透事实是一回事儿,心里能接受杜行舟不爱她,为了另一个女生这么失态,这么冲动是另一回事儿。
“珩珩,你病还没好呢,别哭了。”
沈珩压着哽咽声,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
“杜行舟,你毁了原本美好的一切。”说得很慢,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不停跟她说对不起,不停地向她道歉,如果不是知道他和温柔过去的那些事,她肯定已经接受他的道歉了。
他一副完全陷入悲伤的模样,似乎自已真的爱她入骨,是他的半条命一样。
沈珩平复了下情绪,淡漠地说声,“我累了。”
轻轻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杜行舟忙起身,给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沈珩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次她没有再做噩梦。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暗了,拉着窗帘,整个房间都沉在黑暗中,极致的安静,落针可闻。
她有点害怕,下意识就想要叫杜行舟。
沈珩扭了下头环顾房间,这才勉强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坐在床尾的椅子上,身边空空的,他高大的身影弯着,背部的脊梁也弓了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就像舞台上一个最孤单的角色,被全世界遗弃了。
他双手撑着脑袋,可以看到肩膀在小幅度耸动。
沈珩抑制不住心头的酸涩,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他在这儿流什么鳄鱼的眼泪,他是真的心痛了吗?后悔了吗?是不是在表演爱她,表演不舍得呢?
他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好像不存在这个空间中。
沈珩翻了翻身子,有了一点动静。
杜行舟一下子就听到了,他的目光望了过来,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和鼻音。
“珩珩,你醒了?”
沈珩嗯了一声。
杜行舟双手抚上双颊,把脸上的痕迹擦拭干净后,起身走到床边,顺手打开了灯。
房间灯亮的一瞬,杜行舟的手挡在了沈珩眼睛的上方,让她适应一下忽然间的明亮。
然后伸手在沈珩的额头试了试体温。
“温度降下来了,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叫了中餐,起来吃点吧。”
沈珩看着他的脸:“行舟,你哭了么?”
杜行舟低垂下眼帘,酒店的筒灯打在他的脸上,长睫毛在眼下留下了阴影。“胡说,我没有。”
可是沈珩的手指在他面颊初轻拭,感受到皮肤上的潮湿,“眼泪都还没干,眼睛也很红。”
他握上沈珩的手,轻轻摩挲,“珩珩,对不起。”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了。”沈珩凝望着杜行舟的脸,他的小心翼翼和伤心一览无遗,所有的情绪都袒露在她面前,难道他一刻他是真的伤心吗?
“行舟,我不喜欢这儿,我想回家。”
杜行舟望着她有点苍白的脸,“好,等你好点,我们就走,再也不来了。”
沈珩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他对她的好了,所有的纵容和温柔,都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性。他的第一选择永远是温柔,自已只是他上位的工具。工具总有失去利用价值的一天,说不定等他登上高位,会反咬一口工具也说不准,把见过他低谷的工具踩在脚下。
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在响,在安静的空间内回响,很突兀,但他没动。
沈珩提醒他,“你的电话。”
杜行舟的外衣在门口的衣架上,他走过去拿起手机。
没看来电人是谁,回到沈珩的床边,她目光瞥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是温柔。
她心里又是一疼,翻了个身,把脸别开了。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你陪了,不方便的话,你出去接也行。”
杜行舟看着她心里一阵难受,她真的放弃他了,他希望她和他吵架,让他不要接,让他删掉温柔,让他永远不要联系温柔。
毕竟爱情是自私的,如果还在意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大度。
之前有别的女生贴他,她都会吃醋,甚至还检查过他的手机,让他守男德。
她不明白,对于他来说,温柔、姜方南、江南他们都是一样的,温柔对他也并不是一个特殊的人。
杜行舟不想让她再误会,于是接起电话,直接开了免提。
对面传来柔和知性的女声,不可否认,声音很好听,不急不躁,有种让人心中宁静的魔力,沈珩忽然没那么恨她了。
“行舟,我是温柔。”
“嗯,有事儿吗?”
“没事儿,确认下你到采尔马特了吗?给你留言但你没回,担心你们出现什么状况。”
“白天没看手机,让你担心了。我已经见到珩珩了。”
“那就好,给你妻子代个好,如果你们下次再来瑞士,可以提前联系我。”
“我们这两天就走了,你多保重。”杜行舟没有回应那句邀请,他想清楚了,这个地方他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他们最好的联系就这样。
对面沉默半晌,传来一句轻轻的叹息,沈珩听到了,杜行舟肯定也听到了。
叹息过后,听筒又传来不紧不慢的柔和的女声,有一丝落寞。
“那祝你们一路平安。行舟,隔了这么多年,能再见到你,能像老朋友一样聊聊天,真的很开心。过去的那些年里,设想过很多次我们重逢的画面,不管是开心还是愤怒,从来没想到是现在这样的,也挺好的。只是看来我们这一世缘分至此,会者定离一期一祈,祝你幸福。”
“幸运的是,我们都往前走了,你也会幸福的。”
“未来会越来越好的,再会。”
电话挂断,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他们之间说话都很普通,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如果有什么,可能是温柔没有想到杜行舟结婚了,有点遗憾,但也不算过火,毕竟是花光生命元气爱过的人。
可是他们之间熟稔的语气,所有话不明说的默契,让人难过。
阔别九年,身上的细胞都全部换了一遍,在生物学意义上,当初认识的那个人可能已经在细胞维度变成完全不同的人了,可是他们没有一丝陌生疏离,这种熟悉甚至超过了她和杜行舟。
沈珩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时,门铃响了。
服务员送了餐上来,是中餐,都是沈珩爱吃的,摆满了一桌子,又顺手把中午送上来的一口没吃的瑞士餐带走。
沈珩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你们到哪儿了?大餐已经就位,快来吃。】
宋苡米秒回语音,“珩珩,你病好点了么?我们还有一个路口就到酒店了。”
“那等你们来了一起吃,我好多了,已经不烧了。”沈珩说话的鼻音很重,感觉嗓子在冒火。
杜行舟接了一杯温水,让她喝下润润嗓子。
她看着群里的消息,他们在讲这两天的趣事,还发了一些搞怪的照片,她眉眼含笑地看着,又恢复了之前轻松的样子。和朋友聊天,她暂时忘了他带给她的痛苦。
终于又看到她的笑容了,杜行舟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同时心里很气馁,她的开心不再是因为他,他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成为她开心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