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
当朝首辅的私宅里,沉水香盖不住男人身上浓郁的酒气,烛光映出眉鬓刀裁,精致而自带锋利的一张脸。
没人敢在首辅大人江晏舟眼皮底下说个不字。
苏潋晴是第一个,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排阴影,她迟迟没有动作。
江晏舟看跪在地上的女子肤若凝脂,杏眼朱唇,凤冠流苏晃动间,隐约可见眉宇间的不甘和屈辱。
别的女子就是给他提鞋都抢着来,还一脸老天恩赐的感激,这个女人倒是大胆。
来求他,还耍起了手段。不过,倒是新鲜。
江晏舟猛地起身,推倒她的同时半个身子压上去,女人清甜的体香让他窜着酒意的血液直往头上涌。
“撕拉”一声,笨重的嫁衣被剥开,他红了眼。
苏潋晴还没被从压倒的震惊中回神便觉胸前一凉,下一秒,滚烫的唇贴上她细腻微凉的锁骨。
她下意识挣扎,双手被他举过头顶禁锢在温软的地毯里,身子被迫一挺,呈现迎合之态。
以至手背被凤冠划了道细细的伤痕都没感觉。
她没有献身的准备,咬牙,“等等。”
江晏舟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宅子里连个侍女都没有,却在刚刚回头看见苏潋晴的时候莫名有了冲动。
此刻一只手在她腰间拱火,边亲吻边沙哑开口,“不是要替你表哥求情?手段耍一耍就够了,本官没那么多耐心。”
苏潋晴被掺着沉水香的气息烧红了耳根,男人的唇落下一次,她便跟着轻颤一下,只能咬唇维持理智,一字一句道,“我不救苏景昭。”
“放开我!”
她口吻坚决,屈膝抵在江晏舟要害处才迫使他停下动作,两人喘着粗气,四目相对。
江晏舟眼里覆着深渊般的寒冷,钳制她腕子的手指突然加重力道,俨然动怒了。
苏潋晴怕了,颤声道,“我、我不救他。”
江晏舟扫了眼从她肩膀滑下去的喜服,勾得他喉结动了两下。这副媚态还不是勾引人?哼,拙劣。
正当苏潋晴琢磨怎么从他身下逃开时,江晏舟眸光一顿。
目光落在苏潋晴手腕的墨玉手镯,灯下可见一缕飘花似烟云。
他骤然掐住她咽喉,眼尾的凌厉刺人,“这镯子哪里来的?”
苏潋晴被笼罩下来的杀意吓得不轻,窒息感从喉咙蔓延到全身,因呼吸困难而泪眼朦胧,“我、自小就戴着。”
江晏舟像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自小。”
苏潋晴听说他脾气喜怒无常,只道,“首辅大人怎么罚我都行,请、请别动我娘的遗物。”
江晏舟呼吸微窒,好像被掐住了心脏,“你叫什么?”
“苏、苏潋晴。”她闭了闭眼,满心酸涩。
想到死去的母亲,她眼泪瞬间涌落,像要把这八年受的欺瞒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母亲在她八岁病逝,舅舅苏瑞将她接到京城养着。自进苏家以来,她谨小慎微,懂事乖巧,深得表哥苏景昭喜欢。
苏景昭也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她等了八年,八岁等到十六岁,等到苏景昭成为进士,供职太常寺协律郎,终于在今日娶她过门。
然而早朝爆出科举舞弊,连同苏景昭在内的一百多个学子都被抓进诏狱,大婚被迫停止。
苏家人想尽一切办法,一日间花了上千两银子都没丝毫进展。
不过有人提点苏瑞,此案由首辅江晏舟主办,得从他身上想法子。也不知又从哪里听来,说首辅大人对新嫁娘感兴趣。
苏潋晴当时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瑞,“舅舅?”
苏瑞一改往日对她的和蔼,冷声道,“景昭和舞弊案绝没关系!诏狱进去一趟,有罪没罪都要脱层皮,你忍心吗?”
苏潋晴如被利剑穿心,一时疼得喘不上气。
“苏家养你八年,景昭也被你糊弄的非你不娶,不然以他三甲进士的身份,找个什么样的贵女不好。”
“舅舅不求你报答养育之恩,眼下只有你能救景昭免受苦难,你的清白难道比景昭的前程还重要吗?”
见苏潋晴不作答,苏瑞神色一狠,“说实话,当年要不是我,你早不知被卖到哪个窑子里头了,谈什么清白!”
“潋晴,你一向懂事,苏家和景昭待你还不够好?你口口声声喜欢他,这点事都做不得?”
这点事?
让她伺候别的男人叫···这点事。
他们把她当什么?
即便不在乎她的清白,难道连苏景昭的前程和名声都不要了吗?
苏潋晴很想体恤舅舅是因为着急才对自己说了重话,左思右想决定好好和舅舅聊聊,却听到他和舅母的对话。
“她这一去,景昭就戴了绿帽子,就算活着回来也没脸见人!”
苏瑞冷哼一声,“只要景昭回来,想娶什么样的好女子没有?原本同意娶她,也是想着成了婚把她母亲在京城留下的铺子和田地转到景昭名下。”
“到时她若识趣,随便给个妾室名份,苏家也不会让她流落街头。”
“若她破败之身还想连累景昭前程···哼。”苏瑞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在她身上用点药,就说她自觉愧对景昭,无颜苟活。”
宛若利剑贯穿苏潋晴胸口,她大口大口喘息,感觉空气都刺骨的疼。
太讽刺了。
他们连她的命都算计着。
就是死,也得给苏景昭的名声添上一笔。
苏潋晴强忍眼泪,原来从头到尾她就是个傻子,这八年的感情在她这里浓墨重彩,在苏家人眼里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