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苏景昭让下人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棠园,结果被平安全丢了出来。
二宝和小厮连门都进不去。
这···成何体统!
刑婆子双手叉腰,气质凶狠,远远站着冲里头喊,“放肆!敢丢少爷的东西,你、你主子怎么教你的!”
刑婆子指的是苏潋晴。
二宝闻言,后背一阵冷汗,拉着两个小厮,“快躲远些。她骂得凶,让她站前头,别连累咱们!”
刑婆子一看他们吓得躲到自己身后,胸中正义感越发激愤,等了片刻,不见里头有动静,便放下警惕,“少夫人,咱们老爷夫人这些年对您不错吧?您撒泼打滚儿要走几把钥匙,现在吃香喝辣,可您想过没有,还不是老爷辛苦做起来了。”
“您就这么住着苏家的宅子,走着苏家的路,狠心和咱们要分灶?您要真这么骨气,是不是该把这八年苏家花在您身上的先还回来?”
刑婆子嗓门儿大,嚷嚷得整个园子都听见了,她正得意,不想下一秒一刀罡风直逼门面,紧接着“啪”一声,有什么又薄又冷的东西抽打在嘴上。
半张脸顿时红肿。
刑婆子疼得面目扭曲,想喊都张不开嘴,旁人见他这般跟见了鬼似的,吓得直往后头缩,生怕被连累。
棠园里不见半个人影,唯独摇曳的黄丝菊证明方才有什么东西出现过。
然后,一道森冷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想见苏小姐就好好说话,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嚷嚷,就把嘴巴一个个给你们缝起来!”
刑婆子浑身一机灵,紧紧捂住红肿的嘴唇。
心里纵然再恨,面上也不敢漏半分。
晌午。
平安回锦云巷如实跟江晏舟和苏潋晴说了府里的事,两人面前摆着一桌茶点,还有两盘外头买回来的蜜饯。
苏潋晴今日其实没什么事,但就因为昨儿苏景昭说不准出门,她一大早就离开苏府,本打算去成衣铺转转,半路碰到长宁,说首辅大人今日休沐,请她去私宅一块儿吃饭。
呃···江晏舟每次叫她过来都说是吃饭。
此刻,江晏舟破天荒嚼了一块蜜饯,没说话,苏潋晴冲平安笑笑,“刑婆子仗着跟在赵氏身边,在府里一人独大,多谢你帮我打发走。”
她这一笑,平安赶紧低头,紧张地不会说话了。
江晏舟几乎是囫囵咽下蜜饯,甜得嗓子有些哑,“本官帮了你那么多忙,也没见苏小姐这么郑重其事的说感谢。”
苏潋晴笑容一僵,平安掌心全是汗。
不等她开口,江晏舟又道,“上次,你大可不必跟苏景昭回去。”
他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也无甚波澜,但苏潋晴觉得他不高兴。
“他那日喝了酒,若在人前不敬,怕给大人惹麻烦。”苏潋晴解释道,“那么多人看着,我也怕坏了大人名声。”
岂料江晏舟轻哼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冷笑,“本官要什么名声。”
这话听得苏潋晴心上不舒服,“其实大人几次相助,本不需要人前人后护着我的。毕竟,我、我们···”
你是权臣,我是人妻。准确点说,我是你下属的妻。
“我们怎样?”江晏舟看着她,追问。
苏潋晴皱了皱眉,“别人怎么说大人,我管不了。但与大人相识以来,我觉得您是个很好的首辅大臣。”
她眼神澄澈,口吻真诚。
江晏舟眼睫一颤,眼尾勾起一点笑,微微侧首望着窗外,刀削斧琢似的精致轮廓映在苏潋晴眼里。
“小姑娘,你才见过几个人就敢说大话。”
他轻笑一声,却听不出嘲弄。
苏潋晴低头不语,她说的是真心话。
江晏舟目光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似乎察觉她有些失落,又道,“不过,本官听着挺新鲜。”
“往后无论人前人后,用不着你替本官操心名声,既说本官是好人,下次便不许跟别人走了。”
他拿了一块儿桂花糕放在苏潋晴面前,白皙有力的腕子上,青紫色经络走向分明,连骨节都那样清晰,一靠近,淡淡的沉水香飘进苏潋晴呼吸里,让她心跳加速。
稀里糊涂就点了头,“知道了。”
江晏舟抿唇,这丫头在他这儿一吃上东西就跟猫儿似的,说什么都行。头一次被送过来,心里压着那么多委屈,吃了一顿陵川菜就放轻松,和自己谈起了条件。
苏潋晴待在苏府,不能说吃睡不香,反正没什么胃口。反而到了他这里,能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专心与他说话,然后···好好吃一顿。
加了藕粉的桂花糕怎么都吃不腻。
江晏舟见她唇角沾了些酥渣,下意识伸手帮她擦。
温暖的指腹挨着苏潋晴嘴角,两人俱是一僵。
她愕然抬眸,澄澈的目光里满是意外,却因为他眉梢眼角凝着笑而忘了躲闪。
江晏舟喉结一动,重重拂掉酥渣,匆匆收手,“急什么,盘子里还有。”
苏潋晴这才明白原是自己吃相不好,双颊一红,手背贴着被他碰过的唇角,还疑惑自己的手怎么这么烫。
“我···”刚准备解释,结果前一口点心吞咽得急了,一开口,“嗝~”
苏潋晴眼前一黑,窘迫死了。
江晏舟唇角笑容泛开,在日头下闪着光,给她递了茶水过去。
苏潋晴赶紧灌了两口,“谢、谢大人。”
江晏舟温声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这话说的···
眨眼功夫,江晏舟恢复先前的波澜不惊,在苏潋晴不安的神色中,又补了一句,“你有权臣撑腰,什么时候能有点狐假虎威的觉悟?”
苏潋晴蹙眉,听他又道,“一个苏景昭就值得你早早躲出来?”
“还有那粗使婆子,下回你亲自扇她两巴掌再出门。”
“别给本官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