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舟从没在苏宅留宿过。
锦云巷是他的地方，让苏潋晴住着没什么不妥，可她如今自立门户，纵然外头传言他们不清白，但他不能明摆着欺负人。
这一点，苏潋晴虽没明说，但神色中的感激，他看的懂。
“长宁，找人查查李小姐和嘉阳公主近日在做什么。”
江晏舟坐在轿子里，黑暗中一双眼又冷又亮，像随时吞噬猎物的猛兽。
长宁神色一紧，“您是怀疑公主···”
江晏舟轻轻阖目，“封老板那两颗人参不会那么巧正好和公主的一模一样。若这其中有她的手笔，那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可是公主干什么和苏小姐过不去呢？”
“苏小姐做生意又没碍着公主什么事儿。”
江晏舟浑身渡着寒气，“若是真的，那只能怪本官从前太过纵容她了。”
*
苏潋晴晚上睡得很好，似乎每日同江大人一起用饭，再闲聊两句就能消化每日的疲惫，又或者江大人看着冷清，但总是跟她说，万事都有本官。
她没想过依靠江大人一直过下去，很努力让自己站稳脚，甚至回报给他更多的利润，好像这样就能缩减心里的过意不去。
但不可否认，她习惯了江晏舟事事有回应，处处有照拂。就连在梦里，多年前少年模糊的面容一转身，竟也变成了冷峻好看的江大人。
因着这梦，苏潋晴一个上午心不在焉，直至清洛着急忙慌跑进来，她才回神。
“慌什么，常大人带着要改的骑装来了？”
清洛直摇头，上前小声说了个名字。
苏潋晴顿时清醒，眼里满是疑惑，“她、来我铺子里？”
“没错！跟着好几个人，这会儿被掌柜请到里间了。”
清洛也觉得不可思议。
苏潋晴也没时间多想，整理好衣裳，“既来了，好好招待就是。吩咐前头把铺子关了，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
雅间。
嘉阳公主一身常服坐在桌前，发髻上的凤尾钗还是正好能晃着苏潋晴的眼。
她撇了眼苏潋晴亲自端来的热茶，俨然是看不上，又把视线移到面前几匹缎子上。
“颜色是很新鲜，也比宫里的好看。”
苏潋晴还记着云陵山枫园的事，当时若不是江晏舟坚持，还不知自己要被公主的侍女带下去借着选首饰的机会教训什么呢。
“公主谬赞。大周最好的料子只有宫里有。”
嘉阳公主莞尔，“难怪都说你生意做的好，脑子确实比一般女子活络。”
这是夸她吗？
“好就是好，本公主不说虚话，也用不着。”嘉阳公主又道，“宫里的东西是不错，但规矩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花色，看都看腻了。”
“所以今儿出来也想让苏小姐帮本公主做两身衣裳。”
苏潋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斟酌片刻，“小女这里的绣娘只是做些寻常衣裳，怕是做不好能匹配您的样子。”
嘉阳公主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淡的，“可是本公主瞧江大人身上那件就不错。”
“今儿内阁好几位大人都夸赞那衣裳显得江大人更精神了。”
这话听着像极了前些日子江晏舟说常云川在人前显摆，可她想，江大人自是不会显摆的。
“是大人抬举，照顾小女生意罢了。”
苏潋晴自然不敢居功。
“那你是浪得虚名了？”嘉阳公主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那匹雪缎，声音也冷了，“还是苏小姐不愿意接本公主这个买卖。”
“小女不敢。”
苏潋晴被架起来，无处可退。做，担心会像李小姐的中衣那样惹来麻烦，不做，现下就被治一个忤逆公主之罪。
她走到今日不容易，且不论嘉阳公主对江大人是什么心思，但她不想被公主针对。于是鼓起勇气扑通一跪。
“小女见识浅薄，公主金枝玉叶，小店的料子万万配不上公主。若是小女做得不好，还请公主恕罪。”
丑话说在前头，免得衣裳做好，你找我麻烦。
嘉阳公主轻笑，“瞧你吓得，本公主又不是李小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苏潋晴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都传到宫里去了？
接下来，苏潋晴亲自盯着绣娘给公主量了尺寸，又拿了许多花样过来让她选，等人离开铺子已近晌午。
她连一口茶水都没喝，掌柜又进来，“小姐，常大人又来了。”
苏潋晴顿时如暴晒了一整天的腌茄子，努力提起精神，“请进来吧。”
这位常大人还真是言出必行，说今天来就一定会来。
常云川之前过来脸上的笑容比日头还烈，今日眼里却蒙着一层暗色。
苏潋晴请他坐在对面，给他倒了杯菊花茶，直奔主题，“不知大人想改什么样的骑装？”
话一出口，才发现他没带管家，也没带随从，也不见带过来的衣裳。
常云川定定看着她，纵然努力压制，可神色还是一片复杂。
苏潋晴察觉到什么，耐心道，“常大人？”
“你···”常云川好眼下隐约可见乌青，捏了捏拳，“你是苏景昭的新婚妻？”
苏潋晴刚端起茶盏的手一顿，没有丝毫闪躲或者回避，反倒让常云川不敢直视。
“大婚当日他被抓去诏狱，大礼未曾行过。但也算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不过前些日子，我与他和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