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未萌倒真有些发热了,锦瑟一面煮了退热的草药方子捧了上来,一面纳罕,昨儿睡前还是好端端的,怎么睡了一夜,倒像是受了凉的样子?
未萌只得将昨夜的事讲了个大概。
锦瑟一听,一碗药汁子险些泼到未萌胸口,瞪大眼睛问道:“姑娘说什么?护国公的世子爷昨儿夜里来过了?”
未萌点头。
锦瑟愈发吃惊,连一旁的云姨也停了手中的针线,望了过来。
锦瑟嘴巴张得老大,回头对云姨说道:“云姨,您瞧瞧,他这护国公府的世子爷,竟也做得出半夜翻人家姑娘院墙这样的事来。”
云姨苦笑,打听到的护国公世子爷行为乖张、性子顽劣,她还不全信,可眼下,倒真对上了。趁着酒意半夜爬墙翻入姑娘家院子,想要把自已的玉佩塞到对方手中,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或许只有他穆安一人了。
他这么行事,怕是和他身患隐疾有关,听说有隐疾的人,时间久了,心里头也会变得不同于常人。宫里有特殊癖好的公公,云姨也是见到过的。
难道未萌的下半辈子竟真要和这患隐疾的纨绔绑在了一起?
云姨不忍多想。
未萌一口气将那涩涩的药汁子喝了个底儿朝天,双手合十想念几声阿弥陀佛,却还是作罢了,上次已经念过了,也没把那阎罗王送走,怕是念经也没用,还得去寺里求个什么符来将他镇住才好。
想到这里,未萌杏眼闪了闪,只喃喃道:“要是能离开这星辰阁就好了,离开这长公主府,哪怕一天也行,我好去道观讨个符来,将这阵子的霉运好好除个干净。”
云姨又好笑又无奈,只摇了摇头,眼下长公主将星辰阁看得极紧,不知是怕未萌再抛头露面惹出什么麻烦来,还是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不好像穆家交差,反正这几日进出倒比从前还不方便,哪里有机会出去。
“怕是只能等到姑娘出阁之后了。”她道。
“出阁?”未萌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下所谓的出阁,不就是嫁给那穆家世子,既然人都嫁过去了,再去道观岂不是晚了?
主仆三人正垂头丧气间,便听到外面有人高声道:“二姑娘起来了吗?”
云姨听出那声音正是安乐长公主身边的祝嬷嬷,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旋即起身迎了出去,笑着道了声:“祝嬷嬷来了。”
祝嬷嬷进了里间,她身量高挑,说起话来也分外宏亮。“长公主有吩咐,特意知会二姑娘一声。”
未萌在榻上冲她纳了个福,轻咳了几声,道了句“有劳嬷嬷了”。
祝嬷嬷进门便闻到了一阵药草的味道,眼神在屋内扫了一圈,就瞧到榻旁高几上的青花空碗。
“二姑娘身子又不好了?”她问。
即便安乐长公主没有刻意吩咐,可祝嬷嬷心里明镜一般,眼下穆家已经登门纳彩,这病弱的二姑娘,日后便是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星辰阁一举一动,都不能掉以轻心。
未萌又轻咳了一番,才道:“昨夜风大,怕是受了凉。”
祝嬷嬷心头轻叹一口,周氏与眼前的姑娘,这母女俩,长得天仙一般,却都是个短命的。这样的身子,即便是当了世子夫人又如何呢,怕是熬不到当国公夫人的那天了。
可驸马爷也暗中嘱咐过了,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姑娘嫁过去,在出阁之前,不能出半点纰漏。
“姑娘还需当心身子,”她缓缓开口说道,“三日后,长公主殿下要入宫探望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谕旨,请二姑娘一道入宫相见。”
竟是太后要见未萌?
未萌不由得瞧了眼云姨,却见云姨变了脸色,呆呆立在那里。
“这两日会有人将姑娘进宫的衣裳送过来,三日后,老婢来请姑娘。”祝嬷嬷也瞧了眼云姨,语气不容置疑。
“有劳嬷嬷。”未萌道。
送走她之后,云姨才缓缓坐在了八仙桌旁,未萌瞧她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问:“云姨,你怎么了?”
云姨回过神来,挤出些笑来,“没什么,我曾经在太后身边伺候过一阵子,今日听祝嬷嬷提到,倒想起从前的事来。”
未萌少见她这番神情,猜测事情或许并没那么简单,又想到她曾提到过,母亲周氏和她一道入宫,自从入宫之后,二人便被安排在一道,再没分开过。
“我娘亲也曾在太后宫里伺候?太后认识我娘亲?”未萌问。
云姨抬眼瞧了她一眼,旋即轻叹一口,道了句“是,你娘入宫时,正和你这般年纪”。
未萌这才明白过来,心头也是一紧,云姨说自已和娘亲长得极像,三日后进宫见了太后,难免不出什么纰漏。
云姨知道未萌在担心什么,只故意宽慰道:“你没有错,该遮掩的人不是你,当是她夫妻二人!”
未萌也点了点头,云姨说得没错,此事错不在自已,更不在母亲周氏身上。她夫妻二人,沈怀正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知道大宣朝的驸马爷不能纳妾有庶子女,还把自已和未有带到了世上。
三日后入宫,即便是被太后看出端倪,该解释的人也不该是自已。
宽慰了未萌,却不能宽慰自已,云姨轻叹一口,安乐虽然心狠,可比起她的生母太后来,却不及其分毫,未萌入宫,便落在了太后的手上,可该如何是好?
未萌抬眼瞧了眼云姨黯然神伤,只当她是想到了自已的娘亲周氏,便问:“云姨,我娘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为何会生下我和妹妹?”
时间久远,那秀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起来,她每天都要拼命想着她,才能不把她的模样忘记了。
云姨回过神来,起身坐到榻沿上,伸手拉过她的手,柔声说道:“你娘亲长得像你一样好看,她还有家人,为了家人,她什么都……都……愿意做。”
“娘亲还有家人?”未萌第一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