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发生了一件事,许秋澜很难过。
难过得想哭。
傍晚时,她将精心养出来的花送给项信元。
她很开心,本来以为养不活的,没想到真的开花了。
项信元总说,她什么都做不好,久而久之,许秋澜也这样认为。
四个多月前,她买了些花种子回来,挖土施肥浇水,所有都是亲手而为。
她分明是按照养花人的叮嘱一步一步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没有养活。
许秋澜十分想不通,还去特意请人来看。
但那人神色却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说:这些花都不会再开了。
许秋澜很沮丧,还默默想着:果然如同夫君所说,她做什么都做不好。
没想到,在另一天,有一株花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慢慢绽放。
许秋澜高兴极了。
她想和项信元说,她养的花开花了。
但话都没说出口,项信元就让她不要打扰他,说他每日很忙,不像她一样整日没事干,让她闲着就去伺候母亲。
许秋澜抿了抿唇行礼离开。
这些话她听得很多,知道夫君有事要忙,也觉得不该在夫君忙碌时打扰他。
虽然并不像夫君所说的那样,她其实并不算闲。
恰恰相反,她每天都很忙,晨昏定省,晚间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要伺候母亲,按时做饭,很多时候,她睡得比夫君还要晚,起得也很早,每天天不亮就起了,琐事杂事一大堆,都等着她做。
以前她试着提过,多请两个下人回来干点活,然后又被夫君训斥,说她一点都不知道为他、为这个家着想,就想着自已省事。
又说女子该当相夫教子,勤俭持家,说到子嗣,又是一通训斥,因为两人现在已成婚五年,膝下却并无子嗣。
将许秋澜呵斥得无地自容,再不敢提起。
养花这件事,还是因为许秋澜在项信元生病缠绵病榻时衣不解带一直照顾到他病好,然后他病好后许秋澜却生病了。
未免感染,他去了书房睡,看到许秋澜满脸病容躺在床榻,想起她照顾自已时尽心尽力,便温声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许秋澜说,她想种点花。
项信元答应了。
许秋澜病好就去买了些种子回来,将注意事项一一记下,满心期待花开。
但已经到了花期,却并无开花的征兆,许秋澜有些沮丧。
而那株唯一盛开在角落的花也像是开在了许秋澜的心上,阳光是那样的明媚,那株花开得那么好看。
许秋澜想:或许,她也不是没用的。
无人与她分享喜悦,许秋澜也高兴了一整天。
这种情绪一直到傍晚时分。
她将盛开的花移植到花盆,抱着花盆去到夫君的书房。
许秋澜离开书房时,花留在书房了。
项信元并没有拒绝,说不要亦或是不喜欢。
然而,许秋澜想起还要去库房拿东西,转身回去找项信元拿钥匙开库房时,她清晰的听到她的夫君在说:“这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也没多好看,放着还碍事,就算扔了也没事。”
另一道声音响起,他有些犹豫,提醒着:“夫人养这花耗费了不少时间,也就唯独养出这一株,若是丢掉,夫人应该会难过的吧。”
刚刚许秋澜离开的时候,步履轻松,还蹦了几下,可以看出心情十分不错。
“她不会难过的,不必管她。”项信元有些不悦,对人说:“要是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
“这是夫人特意给大人种的花,属下不敢收。”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就是一株花而已......”
许秋澜也并不明白,不过是一株花而已,会占很大的空间吗?哪怕只是放在那里,夫君也会觉得碍事。
可是,他并未和许秋澜说。
如果说了,许秋澜会带走的。
她会放在窗下,阳光能晒到的位置,让花慢慢盛放。
那是她细心养的花。
只有这一株。
另一人想说点什么,这时,门外有轻柔声音传来。
门被推开,声音清晰的传到屋内人的耳边。
“那是我养的花,如果,如果你觉得它不够漂亮,想要丢掉或者送给别人的话——”
“可以请你还给我吗?”
许秋澜红着眼眶,声音很轻:
“我不想送给你了。”
那是她花了四个多月种出来的花,种了很多,但活下来的只有这株。
她满心欢喜的送给她的夫君,没想到转身就听到他对身边的人说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说让人丢掉,又说让别人拿走。
可是,那是她花了四个多月时间才养出来的唯一一株花。
这株没有多名贵好看的花,但,却是她的喜欢。
那是许秋澜的喜欢。
却被弃如敝履。
许秋澜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像是酸涩,又像是难过。
无形中有一根刺,扎在许秋澜的心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并不是一件大事,不过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可是,却让许秋澜这样难过。
她所求不多,不奢望夫君能陪伴她身边,也不曾奢望送她什么名贵的东西,哪怕他时常训斥、对她冷漠以待,许秋澜也逐渐习以为常,并反思自已,以期下次能做得更好。
没有人告诉过她,该如何当好一个妻子和儿媳妇,她所知道以及了解的途径都是夫君和母亲告诉她的。
许秋澜并非天性胆怯怕生,她小时候也天真活泼爱笑,而在后院的这五年间逐渐消失殆尽,脸上的笑容再也不复从前。
以前刚嫁给项信元时,若是许秋澜笑出声,还会被训斥。
夫君说,女子当笑不露齿,行不摆裙。
夫君说,女子行事要遵守三从四德,以夫为天。
夫君说,女子当多看多写《女诫》《女训》《烈女传》之类的书。
可是爷爷只告诉过她:秋秋平安康健,一辈子快快乐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