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听到季舒洵问的话,不自觉睁大眼睛,脑海中一瞬间掠过诸多画面 ,最后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世子,属下的主子一直是您。”
她很快就想到今天和暗探见面的事,“今日所见之人是侯爷派来的人,并未是他人。”
“原来是在为我爹做事,但他并未和我说派人来京。”
季舒洵声音淡淡,落在乔曦的身上的目光对于乔曦来说仿佛有千钧之重,乔曦紧紧攥着双手,心脏像是被猝然捏紧,浑身泛凉。
“阿曦,你到底是我爹的人,还是我的人,你要想明白这一点。”
乔曦毫不迟疑,“属下自然是世子的人。”
话落,屋内静默半晌。
季舒洵面无表情,只眸色微冷,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乔曦忍不住出声道:“世子......”
季舒洵看着乔曦,神情萧然冷静,甚至有些漠然,黑瞳一片矜清,如凛冬被冻住的湖水,让人一点一点冻彻四肢百骸。
“阿曦,你知道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但你救我多次,又在我身边十年,我不要你性命,你既对我爹效忠,为他做事,那明日收拾东西回幽州去吧。”
在季舒洵这再是寻常不过的清冷嗓音中,乔曦的脖颈像是被捏住,连呼吸都有些费力起来。
“世子,属下从未有过二心,还请世子明鉴。”她脸色已经惨白失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半分不留力,一下比一下重,哑声道:“求世子不要赶我走。”
很快额头就磕破了,鲜血顺着眉骨流淌,带着几分触目惊心。
季舒洵伸出手,轻按在乔曦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乔曦静止不动,任季舒洵替她擦去额间血液。
她抬脚离开去拿药,然后又回来给乔曦抹药。
乔曦感受到季舒洵温柔小心的动作,冰凉的药膏被仔细抹在伤口上,药是极为珍贵的药,只有皇室才会有,乔曦眼眸很快湿润,望着面前人的眼睛有些失神,甚至不敢直视季舒洵的眼睛,眉眼处是季舒洵从未见到过的仓惶无措和懊悔害怕。
乔曦确实在怕,怕的不是季舒洵要的性命。
怕的就是季舒洵不要她,赶她离开。
从她记事起,乔曦就再没哭过,不管是挨饿挨冻还是挨打,都没有。
这是第一回。
眼睫蒙着一层水色,她又重复一遍,恳求着:“求世子不要赶我走......”
“女孩子留疤不好,更何况还是在脸上,之前给你留了祛疤膏药,你记得用。”
乔曦摇头,这点伤相比于以往受过的伤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对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世子,属下不要紧的,这点小伤并未大碍,有劳世子上药,不过那祛疤膏药属下后来放回去了,世子以后若是受伤的话更为需要。”
季舒洵擦完药后便收回了手,转而说起另一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
并非疑问,而是叙述的语气。
乔曦跟季舒洵十年,很快明白季舒洵问的是什么,自然不敢隐瞒,恭敬道:“若是说女子身份,属下知道。”
季舒洵嗓音清冽,并不意外乔曦会知道,只问:“何时知晓的?”
“回世子,前两年知晓的,”乔曦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季舒洵,“也请世子放心,属下从未向任何人提过一言半语。”
乔曦虽跟季舒洵十年,但她是禄阳侯派到季舒洵身边的人,其他还好,但身份这事季舒洵一直是瞒着的,她也是上次才发觉有些不对,也是那日落水时的事,乔曦不愿意让其他人碰她,身形僵硬,如临大敌般。
她这个反应实在有点奇怪,但当时的季舒洵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再加上场合隆重,并不会出事,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季舒洵并未让暗卫跟着。
她去皇宫一般都是不带暗卫的,自来如此。
季舒洵原本并不是十分确定的,但在刚刚,便确定了。
身份这事是大事,除了娘亲心腹和宋游医师几人知道外,便没有知道了。
那双平静的眼盯着乔曦看,眉目清冷,语气并未透出任何情绪,“既然知道,那便不能往回幽州了,明日你同我一起出城,我会让人设计一场刺杀,届时会和父亲秉明你为救我而丧命,你也不必再受制于他,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不过最好换个名字。”
“还有,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乔曦摇头,伸手欲抓住季舒洵的衣摆,“世子,属下绝对没有背叛您,效忠的人也仅您一人。”
季舒洵往前踏出一步,乔曦的手最终落空,看着季舒洵的背影,乔曦胸腔里好像灌满尖利的冰锥,又像是被钝刀割肉,一下又一下,刺痛无比,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从那个深不见底的地狱中被世子手把手救出来,世子教她读书认字,给她买穿不完的衣服吃不完的好吃的还有喝不完的美酒,对她很好很好,那时起,她一下就从地狱到了天堂。
她曾发过誓,要一辈子护着世子的。
乔曦从未想过要离开世子。
她也没有背叛世子。
季舒洵并不说话,若不是看在以往的情分和数次救她的份上,乔曦或许都不能全须全尾的进来这个书房。
这已经是第三次,乔曦并经允许便私自做这些事,第一次飞鸽传书被季舒洵吩咐拦截,第二次是太子生辰当日季舒洵落水时,她并不在季舒洵身边,第三次就是今天在庙中和暗探见面,而暗探已经被关押,已经吩咐人去审了。
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季舒洵抓到了乔曦背叛她的证据。
之前殷蒙说的时候,季舒洵还让他不要多想,不过她也是存了一份疑心的,便让人盯着她,没想到,这一盯,还真盯出不少事来。
乔曦跟了季舒洵这么久,也了解她的性子,乔曦知道,世子做了决定一般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于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神色无比衰败木然,“属下曾被侯爷下过毒,每年必须服用解药方可,今日和那人见面,便是给我解药。”
季舒洵心中生出一股怒火来,既是对乔曦的,也是对父亲的。
父亲既然将乔曦给了她,那乔曦就是她的人,父亲不该再管,尤其是用毒药控制她。
而乔曦中毒这事,从未和她说过半句。
要是季舒洵知道的话,肯定会让人给她解药,哪怕父亲那边不允,她身边擅医的人并不少,也能制出解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