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深背着蓝釉走到了公园门口,发现那个老人还站在那往里面看。
老人眼睛混浊,看不到眼中的黑色。
蓝釉看着有些害怕,不由得抖了抖,抱着穆成深的脖子的手也把穆成深搂得更紧。
穆成深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轻声说道:“釉釉,别害怕。”
蓝釉目光死死地盯着老人,生怕老人有什么奇异的举动。
直到他们走过老人身边时,蓝釉被老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刚想要开口询问自己怎么了,却听见老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没事,没了就没了吧。”
蓝釉都不知道老人在说些什么,但听到老人说“没事”,自己也确实松了一口气。
穆成深恭敬地向老人说道:“老人家,您那有肥皂吗?”
蓝釉一听,还要去这个长相恐怖的老人家里坐,顿时就起了鸡皮疙瘩,全身抗拒,不愿意去。
穆成深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哄着她说:“被蜈蚣咬了也是要处理的,刚刚那里人多眼杂,我怕又出什么事情,而且紧急的东西也不齐。老人这里正好有,我们先紧急处理一下。”
老人家点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带二人前往自己的小屋。
小屋很简陋,三个人一块进去后,都觉得有些挤。
老人伸手把门关上,从自来水水管那接了一勺清水,示意穆城深把蓝釉放下来。
穆城深把蓝釉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帮她把裤腿挽高,从老者那拿过了勺子。
他让水流缓缓地倒下,流过蓝釉的脚踝。
冰凉的水流过蓝釉的脚背,蓝釉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蓝釉的脚踝已经肿得很高,上面的那两个口子让人看了更是心惊胆颤。
穆城深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已经清洗干净后,又接了一勺水,拿来一块肥皂,用小刀把表面刮掉,放进刚刚那勺水里溶解。
过了好一会,穆成深看见肥皂水已经好了,便又抬起蓝釉的脚,给她再一次冲洗一次。
确认已经没有大碍之后,穆成深帮蓝釉拉好裤腿,说道:“釉釉,紧急措施已经好了,虽然这个蜈蚣没什么毒性,但我们还是上医院看看。”
蓝釉点点头,但目光还是紧紧地盯着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俩的老人。
穆成深刚要与老人开口告别,老人却发话了。
“你们真的很好,要好好的。”目光里居然透露出一丝孤独与悲凉。
蓝釉小心翼翼地问:“老人家,您的老伴呢?”
老人笑了,由于长时间没有肌肉活动,如今这一笑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惊悚。
他没有接话,指了指窗外。
蓝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看到的是——一座座坟墓!
蓝釉倒吸一口凉气,老人“呵呵”地笑出声来,说道:“小姑娘,别害怕,我们家族,就还剩我一个人了!我的父母兄弟姊妹儿子女儿都在这了,所以我来守墓,就是为了陪伴他们,以后我也会加入他们的。”
穆成深动了动嘴皮,说道:“多谢老人家,再见。”
老人颔首,说道:“我走不动了,就不送了。”
蓝釉被穆成深背到背上,看着坐在那一动不动的老人家,也开口说道:“谢谢您,再见了。”
老人没有回答,撇开目光,挥了挥手,作为告别。
二人重新回到了深夜冷风中,此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由于这边比较偏僻,为了节约能源,路灯都关掉了。
蓝釉还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些坟墓,颤抖着声音说:“穆成深,我好害怕。”
穆成深想了想自己对这个家族的了解,缓缓道来。
“釉釉,这个家族,叫做白家,是穆氏之前最有名望的家族。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覆灭了,就连我,也只听我父亲说起过一部分。”
听到穆成深父亲,蓝釉心微微颤抖。
穆成深没有生出别样的情愫,自顾自继续说道。
“不像别的家族庞大起来那样,他们家做生意,永远光明磊落,账本的公布也是第一个,出事站出来负责也是第一个,口碑极佳。”
“白家的掌门人,心地善良,他的妻子更是温柔至极。父亲说,我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她还抱过我,夸我长得俊。”
听到穆成深这样夸自己,蓝釉轻轻笑出声。
“可惜到了后来,家族内部斗争激烈。原本的继承人——白家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刚刚那位老人的孙子不见踪迹,这让白家的旁支有机可乘。”
“最后在一次白家旁系报复性的自爆下,他的老伴用尽全力抱住了他,让他没有大碍,是这场灾难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但这对他不是什么好的结局,亲眼看见火焰的喷发,妻子在自己身上痛苦地挣扎,最后死去,白家上下,一共两百号人,全部死亡。”
“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宣布白家破产。亲手将自己的亲人们埋葬在此,自己也当了家人们的守墓者。”
“他唯一活下来的理由就是——也许他还能在有生之年看见自己的孙子。”
蓝釉听得入迷,感叹白家家门不幸,有如此优秀的掌门人,在巨大的经济诱惑面前,也会有尝试极端的人。
蓝釉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开口问穆成深。
穆成深偏了偏头,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蓝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对不起。”
穆成深不适地皱了皱眉,心道:就算是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而要给我道歉?
便询问道:“怎么了?”
蓝釉声音有些沙哑,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像是快要哭出来了:“穆……穆成深,能不能……给蓝家投资,我爸爸他……”
“资金周转不了,需要我的帮忙,对吗?”
穆成深的声音依然冰冷,吓得蓝釉眼泪都冒出来了。
难道穆成深真的生气了吗?不肯帮助蓝家吗?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倒下去吗?
温热的泪水流进穆成深的脖子,顺着脖子往下流,甚至让穆成深觉得,这泪流进了他的心里。
“釉釉,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你的娘家需要丈夫的帮助,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帮你娘家就是在帮你,不是连累我。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