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约而至,庄晓梦始终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无人问津。她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氛围,想起身却感到无人能为力,只有护士偶尔的查房能让她感觉到四周有人的气息。
第二天,庄炎是第一个来到病房看望庄晓梦的人。他手中还有一个保温盒,见庄晓梦还在熟睡中,就放下保温盒,先回办公室了。
午时,庄晓梦醒来,病房内只有朗爷爷一人,朗月不知踪迹。庄晓梦担心朗爷爷自责就对他说:“您不用一直来医院看我,医院里有医生、护士。刚搬了家肯定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朗月一个人在家她能做好吗?”。
朗爷爷拿出一个老式铝制饭盒,打开后将它放在手掌上说:“这是我早上去市场买的鸡,宰了给你炖了点儿汤。你趁热喝。”。
庄晓梦看了一眼她至今为止也从未见过的铝制饭盒,里面盛的是淡黄色清汤,面上还浮了一层薄薄的油脂,泪水不禁在眼眶中打转。庄晓梦感动到有些不知所措,哽咽的声音说着:“谢谢您!您不要再为我花钱了,留着给朗月上学用吧!”。
朗爷爷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一个银制小勺,又在床头取出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这才将勺子放进饭盒里,用他沙哑的嗓音温柔说道:“傻孩子。你们都是我孙女,给谁用不是用。”。
听闻,庄晓梦顿时眼中放出光芒,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委屈;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朗爷爷每天都做好饭后,乘坐几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医院,送给庄晓梦。直到庄晓梦快要出院时,她见朗爷爷突然神色凝重,像是正在经历一件大事。庄晓梦一边吃饭一边向朗爷爷问道:“您怎么了?是朗月出了什么事儿吗?”。
朗爷爷在心中纠结了许久,实在没办法了才连连叹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月儿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自从出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我怕她是因为伤害你的事心里有些过不去。不管我怎么安慰她,怎么跟她说你没有责怪她,她都不回应......”。
庄晓梦一口一口吃着饭菜,这时,庄炎正好从门外走进。他方才在门口就听到了朗月的事,但他并不同情朗月。对于这几天,朗爷爷告诉他庄晓梦是如何帮助朗月的事后,他便再也没办法直视朗月那犯了错也不甘道歉的态度。碍于此刻朗爷爷还在,庄炎跟他打了声招呼,就立即转移话题对庄晓梦说道:“你住在哪儿?明天出院我来接你。”。
庄晓梦愣了愣,艰难地说出:“我没有住的地方,这次回来只是想来看看。出了院我就该回去上课了。”。
庄炎不禁皱起眉道:“这么着急吗?你现在在哪儿上学啊?我送你过去。”。
时隔四年多,庄晓梦第一次听见还有人关心她上学的事,竟然有些不习惯道:“不用了,我自已能行。你还要上班,不用送我。只是......哥,我想换身衣服。可以借你住的地方......”。
“行,我去给你买衣服。”。庄炎没等庄晓梦说完就着急离开。
庄晓梦心想:“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还有内衣、内裤需要换......”。然而,等不及她接下来的话,庄炎就已经关上门扬长而去。
朗爷爷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开口,但又不想过多麻烦庄晓梦便找了借口先行离开了。
商场内,庄炎来到女装店后才发现,自已方才说的什么大话!女孩子家的衣服,他一个男生要怎么买?更何况他怎么知道庄晓梦穿多大的衣服?一时抓耳挠腮,不知所措起来。庄炎在女装店门口晃荡了许久,实在无可奈何了便羞红着脸,一咬牙走了进去。
女装店内,庄炎左顾右盼地研究各类服饰,瞅得他双眼昏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买。纠结许久,他一闭眼,一伸手就从衣架上拿起一件粉红色小碎花长裙。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身旁突然出现的一位女店员令庄炎一时措手不及,差点儿给吓晕厥了!
只见那女店员露出微笑柔声说着:“您好!是给女朋友买衣服吗?这是我们刚刚上新的秋款!”。
庄炎清清嗓子,吞吞吐吐地回道:“额不是,是......给我妹妹买。不过,我不知道她穿多大的衣服......”。
女店员像是碰见过许多这样的情形,忍住笑意赶紧解释道:“没关系,您可以描述一下她的身高体型,我们这边可以给您推荐。要是穿着不合适您可以拿来换!”。
庄炎听闻女店员的话,立即认真思考起来。可他想了半天,还是有些为难。他心想:晓梦来时是躺着的,从来没在他面前站起来过。他只知道晓梦很瘦,瘦到风一吹就能迎风飞舞一样!
庄炎实在无法描述庄晓梦的身材,这才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女店员。女店员不知庄炎为何突然打量起她来,但她的经验告诉她,眼前的男子定是在拿她当“模特儿”。只片刻,庄炎就摇摇头转身看向别处。忽然间,一位身形与庄晓梦尤为相似的女生出现在他眼前,他便指着那位女士说:“她!就她!我妹妹身高体型都跟她差不多!你就照着她的身材给我拿一件吧!谢谢!”。
女店员立即朝庄炎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打量了一眼那位女生的身材。正巧这时,那位被庄炎一直指着的女生突然转头,看见不远处的俩人正紧紧盯着她上下打量。困惑不解的女生便向那男生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并死瞪了庄炎一眼;可她不知道的是,由于距离过远,且本就近视的庄炎哪里看得清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从女装店买好衣服出来,庄炎正打算离开,突然想起庄晓梦好像四五天没有洗澡了,怕是还得买点儿刚需的衣物才行。可想到这儿他顿时就后悔了,后悔自已为什么是个哥哥,不能变成姐姐!
庄炎走向女士内衣店的每一步路都艰难且漫长。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已要在心里做多大的决定,才能使自已脸不红心不跳地走进一家女士内衣店!庄炎站在商场内,头疼不已;他看了看时间,自已已经耽搁了许久,要是再站下去,本就对他站在女士内衣店外徘徊的行为感到怀疑的路人怕是真要把他当“色狼”了!
庄炎在心中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决定踏进了女士内衣店!他刚走进门,店内一女服务员就赶紧上前来迎接,并客气向他打听着:“您好!先生!请问是要给女朋友买衣服吗?”。
庄炎不知自已该如何开口,心里不停嘀咕着:总不能真的把“妹妹”这个词搬出来吧!这样别人不把他当变态啊!当然,他出现在内衣店就已经离“变态”的标签不远了!犹豫不决间,庄炎还是苦笑着回答道:“嗯,对。你就随便帮我拿一套吧!内衣、内裤都要!”。
这一次,变成女服务员有些为难地说道:“不好意思,先生!女生的内衣、内裤都是有尺码的。您这......随便拿的话,您女朋友回家穿着不舒服,我们不好换的!”。
庄炎觉得自已已经红的快要熟透了!他觉得自已在内衣店内多待的每一秒都备受煎熬。左右为难之下,庄炎只好又开始东张西望,寻找合适的“模特儿”。幸运的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与方才的女生身形极为相似的人。庄炎果断地伸出手指着那人说:“她!就按她的身材来。谢谢!麻烦您快一点儿!”。
女店员转头一看,脑海里暗自计算好尺码后,便带着庄炎来到一排内衣架前,指着架子上的内衣说:“那先生您看是需要哪种款式呢,什么颜色呢?”。
庄炎本以为女店员是带他去结账,结果将他带进店内更深的地方。望着一排排胸罩,庄炎觉得自已的眼睛都快要瞎了,他随手一指,并脱口而出:“粉红色吧!”。说完便仰着头自已朝收银柜方向走去,等待着那女店员将他需要的东西拿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女店员终于也回到收银台前。然而这时,庄炎突然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右肩;他转头看去,是一个只比自已矮了半个头的女生。那女生上下打量着庄炎,愤怒的语气冲着他说:“就是你!你就是那个色狼!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看!买啥都在看我!你到底想看啥?你们这种人就应该送进去好好教育一番!没见过女人难道没学过”。
庄炎被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问懵了,满是疑惑的脑袋,急得嘴里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听那女生继续说:“怎么?被逮现行,说不出话了?瞪个大眼睛以为自已是猫头鹰啊?夜猫子出门还得叫两声,不像你,偷摸着做坏事儿!”。
女生见庄炎不解释,便更加来了脾气!就在她还想继续骂两句时,庄炎终于忍不住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才不是有意要看你。我给我妹妹买衣服,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尺码。我又不会描述,只好看看附近有没有身形跟她相似的,让她们帮我照着买一件。”。
女生并不相信庄炎的话,说着就要报警拉他去警察局。女店员听闻,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本来想替他说两句,可忽然想起他刚才说是给女朋友买衣服,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妹妹,一时不太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色狼”,便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庄炎实在忍无可忍了,奋力甩开那女生的手,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咬牙切齿地回怼着:“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您要是真觉得我刚才看您的行为冒犯到了您,那我跟您道歉!我妹妹还在医院,我还得给她送衣服,麻烦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行吗?我真没功夫跟您在这儿瞎闹!”。
“麻烦您,多少钱,结一下!”,庄炎方才的羞愧此时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愤怒;他转身对着女店员,指着她为自已拿取的衣服礼貌说着。
“你什么意思?什么我觉得!店里有监控,不信我们调监控看!看看你是不是从刚才的女店就一直看我,还一路跟踪我来到内衣店!”,女生听了庄炎极为不耐烦的道歉,言辞间就好像在告诉众人是她无理取闹,便觉得更加怒不可遏道。
庄炎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已刚才的怒气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羞耻引起,确实与眼前这位女生无关,这才调整自已的心态好好解释道:“好。对不起,女士!我为我先前考虑欠妥的行为向您道歉好吧!这真的只是个误会,我一时着急才说了不合适的话,但我真的没有想要冒犯您的意思。我真的得给我妹妹送衣服,她明天就出院了。”。
女生胸脯不断起伏着,愤怒的双眼死死紧盯着庄炎。虽然他语气稍有缓和,但女生仍旧半信半疑着:“好!既然你说你有妹妹,那你给她打电话,让她给你作证,证明是她让你买的衣服!不然,你就跟我去警察局说清楚!”。
庄炎拿起手机,正想给庄晓梦拨去电话,这才想起,自已和庄晓梦还没有互存电话号码!正在他为难之际,女生似乎也看出了庄炎的问题,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你愣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没有电话号码!这位先生,你买的可是成年女装!莫不是,你根本就是在无中生“妹”吧!”。
庄炎将手机揣进衣服兜里,摇摇头不禁苦笑起来。可他这一笑倒令那女生一时措手不及,不禁朝后退去一步,作出防卫状!庄炎这才抬起头看向那女生说:“你要是不嫌麻烦,那就跟我去医院看看好了。我确实还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女生警惕地看向庄炎,突然心中一横,说道:“去就去!谁怕谁!我今天一定要把你送进公安局,让你被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