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内的庄晓梦顿感心中无力,可她还是将那一块空缺给补上。整整一上午,庄晓梦都待在办公室内,从未离开过;就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她都珍惜不已。好在午饭之前,庄晓梦终于将草图绘制完成。她第一时间就将草图给阎总发去,可等来的不是阎总的回复,而是林总上门的质问。
林樾归从办公室外走进来时,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就恢复了平静。只见他几步就来到茶几前,随即悠哉地打开茶具,摆弄起茶道来。庄晓梦不解,正想上前询问就听见林樾归突然大声问道:“庄晓梦!你是不是以为自已有些技术就可以为所欲为?岑南公司的项目,是我好不容易才谈下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失误会给我们两家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
林樾归说话间并未抬起头看过庄晓梦,虽然从语气中能听出他的怒气,可他始终都未从行动上表达出来过。
庄晓梦知道是自已犯的错,但这个错误并不能完全归咎于她的身上。正待她想解释时,林樾归这才抬起头,神情严峻地伸出食指在自已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庄晓梦虽然有些茫然,却只好选择闭口不语。
林樾归看了一眼被紧闭的大门,心中似乎了然。随即他邪魅一笑,只端坐在沙发上一边从茶饼上开出茶叶,一边往茶叶里倒入刚烧好的热水,并一边说道:“岑南公司的项目,你要是处理不好就给我走人。我这儿不养闲人!”。
庄晓梦越听越来气。林樾归一进门,不问缘由就对她好一通问责,还不让她说话。忍了许久,她终于忍无可忍理直气壮对林樾归说:“林总,我这儿不是茶室,您要是想喝茶,大可回您自已的办公室。阎总那儿我一早就跟他解释了,这合同......”。
“合同有问题。我知道。”,林樾归不紧不慢地继续摆弄茶道。
庄晓梦顿时又气又急,惊呼道:“你知道?”。
林樾归被庄晓梦突然抬高的声音吓一跳,忙不迭啧一声冲庄晓梦说:“你小声点儿!坐下。”。他又朝大门望去一眼,见缝隙处的人影早已不见后,才为庄晓梦斟上一杯茶,并说:“阎总只是个饵。我需要从他身上钓出些别的东西。合同是我故意漏给IT部门的人看的。”。
庄晓梦端起茶杯,正将要饮下,想了想又放下,继续说:“所以,你知道第一份合同有漏洞?即使这样,你还是让我按照那份假合同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出一份设计图?”。
林樾归自知理亏,只好解释道:“也不算假合同,位置还是原来的位置,面积也差不多,只不过正好缺了最重要的一块儿小地方而已。”。
庄晓梦被气到无语,只能微微一笑,摇摇头自认倒霉。思考了片刻,庄晓梦又说道:“你是不相信林氏集团设计部的人?不然怎么会千方百计从外面挖一个团队回来?”。
林樾归淡定饮茶,右手轻抚一下太阳穴,随即说:“倒也没那么多。下位者听命令做事,上位者才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合同我给阎总看过,但他并没有提出里面的问题。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手脚,没想到只是为了那几十万的服务费。倒是我高估他了。”。
庄晓梦无心被夹进权力的纷争当中。她端起放在自已面前的茶杯,正想饮一口,却发现手中的茶早已变凉。林樾归眼神一瞥,顺势从庄晓梦手中拿过茶杯来,并将早已放凉的茶水倒去,重新为她斟上热茶,淡淡地说着:“你这盖碗不好用。紫砂壶倒是养的不错。”。
庄晓梦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看着林樾归一系列的操作。当林樾归将茶杯转递到庄晓梦面前时,她并没有选择抬手接下,而是盯着林樾归,等待他接下来的话。林樾归很识趣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随即露出微笑说:“你只管重画设计稿,今天之内完成就好。别这么看我,我并不是想帮你,我只是想把岑南公司的业务接过来。他既然不愿意卖地,我就把那个公司都收过来。”。
听闻林樾归的话,庄晓梦知道自已期待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更何况林樾归说过,他快要订婚了。庄晓梦喝下那杯热茶后,这才说道:“林总放心,专业上的事我能搞定。只是,您从刚才就把门关上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老人口舌,还是请您早些回去的好。”。
面对庄晓梦下的逐客令,林樾归并没有表现出昨晚那样的气愤不已。他冷静一笑,饮下最后一口茶,便起身去开门。临走前他还留下一句话:“庄设计,这一次,你能让我相信你吗?”。
庄晓梦坐在原位,紧皱眉头却不语。林樾归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答案,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庄晓梦的办公室。
等林樾归离开后,庄晓梦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揉了揉自已眉头处的攒竹穴,感觉身子有些乏力,双眼微微有些困倦。但想着岑南公司的项目,又只好起身回到设计桌前继续未完成的工序。
午饭时间,庄晓梦自已点了份外卖,就在办公室内解决了。刚吃完饭,她就看见阎总的回复,信息栏内写着:行。
庄晓梦来不及细问合同的事儿,又在原版设计稿上修修改改起来。直到下班后,太阳落到地球的另一面,窗外的车流声也渐渐减弱,她才将稿子完成。她将设计图发给阎总后,很快阎总就恢复了。庄晓梦以为自已终于可以下班了,却接到阎总的电话,电话内的阎总竟然在向她道歉:“庄总监,合同的事儿,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你的方案我已经交给工程师了,只是林总那边,你还是得替我说几句好话啊!咱们也合作了不少项目,这点儿交情还是有的吧!”。
庄晓梦不禁嘴角一斜,说道:“阎总,我现在已经不是设计总监了,您就别这么称呼我了。至于您和林总之间的合作,我也参合不了呀。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设计师,啥也干不了。”。庄晓梦猜到原版合同肯定被林樾归找到了,否则阎总不可能这么快就变脸。早晨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这会儿就舔着脸让她替他去说好话了。
阎总见庄晓梦不肯松口,却也不好与她撕破脸,只好悻悻作罢。
庄晓梦从公司出来时,突然眼前一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连呼吸也感到不顺畅。她在大门前靠着墙壁不敢动弹,一直等到自已的视力恢复如初后才站定身形,慢慢来到马路边打了辆车去往朗月的住处。
庄晓梦来到朗月家,她轻叩房门,很快里面就有人来开门。客厅内,席乐正在摆放洗好的蔬菜,朗月双手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拿出来,庄炎正好从厨房内端出来一个火锅盆,盆内清汤、红汤各一半。
庄炎还没将火锅盆放下,嘴里就念叨着:“快去洗手,今晚我们吃火锅。朗月说她想吃火锅了,我就趁着还在休息给你们都做一顿。”。
朗月回厨房盛汤,庄晓梦就赶紧抓住庄炎的手,向他问道:“朗月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好了?”。
席乐见状,便替庄炎接过话来,小声说道:“装的,昨天晚上我还听见她哭来着。估计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吧!反正,只要她想做什么,就尽量依着她吧!马上就要高考了,还是让她心里舒坦点儿吧!”。
客厅内三人正在说悄悄话的间隙,朗月就从厨房内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她将汤碗放在桌上,并对庄晓梦说:“给你炖的,快喝吧!”。
庄晓梦神情紧张,仔细地打量着朗月;她不想朗月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却又不忍心揭穿她,就说:“谢谢你!果真是长大了!”。
朗月并没有回怼庄晓梦,她招呼着众人坐下,并一一为三人摆好碗筷。庄晓梦看着眼前这个乖巧得有些过分的朗月,不禁心中感到一阵心酸。即便是在如此炎热的五月天中,她也觉得周身发冷。
朗月若无其事地为庄晓梦服务,就好像坐在她面前依然是朗爷爷那般,恭敬、谦和有礼。庄晓梦趁着火锅煮菜的间隙,向朗月问道:“你今天这么乖巧,难不成成绩下降了?”。
只见朗月苦笑一下,说道:“我以前到底是有多不乖,让你这么受不了我的好。成绩很好,你放心吧!我会像爷爷和你期待的那样,考上一个好的大学,然后做自已想做的事。我会活的很好,你们不用这么担心。我只是......”。“我只是想在你活着的时候,看到我变得很好很好......”,这句话朗月并没有说出来,她低着头轻揉了一下突然有些发酸的双眼,这才抬起头继续认真的为庄晓梦夹那些易消化的食物。
庄晓梦看了一眼庄炎,只见庄炎微眯着眼轻摇着脑袋,好像在示意庄晓梦不要再说了。庄晓梦看懂了,随即一只手抚上朗月的脑袋,并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赶紧从锅内捞出一片毛肚放进朗月碗中,温柔说道:“你不是最爱吃火锅涮毛肚吗?快吃,待会儿我哥吃完了你可就没得吃了!”。
庄炎“嘿!”地一声,看向庄晓梦说:“我买了五盒!五盒!能吃的完吗?”。
庄晓梦与席乐对视一眼,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朗月松开双手,一见碗内刚刚烫好的毛肚,又听见庄晓梦嘲笑庄炎的话后,也忍不住在一旁傻笑起来。于是,一家四口在一个电风扇的陪伴下,流着汗水吃完了朗爷爷去世后的第一顿火锅。
庄炎送庄晓梦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问道:“你昨晚被送到医院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庄晓梦有些胆怯,不敢回答,她怕庄炎生气。席乐见车内气氛紧张,就在后座说着:“晓梦,这种事儿你不该瞒着你哥。他早晨送朗月去上学的路上接到同事电话,朗月听见了连学都不上就要去找你。庄炎给你打电话你也关机。俩人都到了医院才知道你已经出院了,又急冲冲地往家中赶。要不是你半路打电话来说你在上班,朗月还不知道会急成啥样儿!”。
席乐见庄晓梦不说话,又继续说:“本来我和庄炎都觉得朗爷爷头七未过,不应该在家里煮火锅;但是朗月知道你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火锅,我们不得以才同意的。朗月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该多考虑考虑她的想法。她现在刚失去爷爷,已经把你当成她心中最重要的人,看得比谁都重要。”。
庄晓梦沉默了许久,这才忍住想哭的冲动解释着:“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我只是习惯了。”。
庄炎仍旧恼怒不已,他说:“我们是一家人,你知道一家人是什么吗?我们不是外人,不是你有困难我们却毫不知情,只能让你一个人默默承受!八年了,八年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当你哥看待过?要是,要是你真的有什么......”。
庄炎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他感觉自已的视线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了,就放慢车速,在路边停下。庄炎一个人下车后,靠在车门上看着来往的车辆,始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席乐继续说:“他真的很担心你。每次听到你住院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见,他真很难过。所以这些年,急诊科不管换多少位医生,他都会一一过去打招呼和他们相识,为的就是怕你瞒着他一个人去医院的时候能有人告诉他一声。自打你做手术以来,他就差把自已调到急诊科。他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他不希望你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庄晓梦眼眶中泛着泪光,她看向庄炎的背影。许久才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