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梦和西泓对建筑内的消防、水电等设施布置又检查了一遍,她抬起自已右手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又刻意瞄了一眼西泓胸前,那白色衬衫上一张水渍地图极为显眼。庄晓梦怀着歉意对他说:“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赔你一件衣服。”。
西泓将图纸收好,语气轻飘飘地回道:“吃饭可以,衣服就不必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不是因为今天要回来开会,我也不会穿这身衣服。”。
庄晓梦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她紧盯着西泓身上那件天丝衬衣,找不出解决办法。庄晓梦虽然许久未购买高档面料的衣服穿,但从小就穿着真丝长大的她,一见那印迹就懂得了这衣服的面料质地。
就在这时,朱颜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她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径直来到庄晓梦面前,见西泓也在,顿时收敛起自已往常的姿态,谦逊温和地同庄晓梦说:“庄设计,这是岑南那个工程的资料,今天麻烦你跑一趟,送到现场去吧!”。
庄晓梦微怔了一下,随即从朱颜手中接过资料,放回自已的办公桌上。她知道,总归最近这段时间,朱颜横竖是要将她使唤个够才肯罢休!
庄晓梦刚转过身,朱颜就面带微笑冲西泓说道:“西大建筑师,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平时我怎么请您您都不来的。”。
黍稻看着朱颜那一副老鸨的谄媚样儿,忍不住在一旁吐舌头,小声嘀咕道:“真恶心,不要脸!”。
西泓见朱颜靠近,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道:“朱总监,还没恭喜你高迁呢!我一个干工程的,工地才是阵地,总来设计部找你,难免让人误以为我是意在沛公呢!”。
朱颜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西泓一眼。今日西泓穿着正装,虽然剃了寸头,皮肤也被日光晒的有些微发黑,可他五官精致,眉眼间正气十足,俊朗的外表下还有着一副傲人的身姿,浑身散发着男性的魅力。
朱颜说:“平日里都见你穿着工地上的衣服,今天换了身衣服,整个人都更精神了!”。
西泓尴尬一笑,对于朱颜的夸奖他在工地时就领教了;软绵绵又难缠的模样,直呼吃不消!
庄晓梦将图纸放好,眼看着时间快要到午时,她也受不了朱颜这副面孔,赶紧上前来到西泓身边,假装和西泓很熟似的说道:“走吧!建筑师吃盒饭应该比吃堂食的机会多吧!我带你尝尝咱们集团内部的“盒饭”。”。说完,两人便在众人面前走开了!
朱颜方才还散发着热情的双眼顿时冷却下来,她看了看大厅内众人,见大家吃瓜的表情还未散去,才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黍稻本来心情就不好,一见朱颜那小嘴儿嘟得更高了!郗睿淇将手头上的工作放下,来到黍稻身旁,对她说:“眼神儿要是能变成刀子就好了!”。
黍稻意识到自已的表情可能太过明显,这才收敛了一点儿,凌厉的目光柔和下来回道:“是她欺人太甚!这几天,总是把她自已的项目丢给庄总监,还一个劲儿地将庄总监支到工地上去。”。
郗睿淇笑了笑,说:“你真是你们庄总监的铁杆儿粉丝!她都撤职了!你还一口一个总监。走吧!吃饭去。”。
员工餐厅内,西泓正看着自已面前的餐盘发呆,久久未动用手中的筷子。见庄晓梦不以为然,他便忍不住说道:“庄大设计师这顿饭请的真有诚意。嗯,是比我工地上的盒饭强。”。
庄晓梦只管埋着头吃,顺便瞟一眼西泓餐盘内的食物。想了想才说道:“我救了你,你不说声谢谢,还嫌弃!不然我再给你送回朱总监办公室,让你俩再唠唠!”。
西泓轻笑着,这才动起筷子来,说:“不必了。坐这儿有人陪,还有吃的。在那儿除了能闻到满屋子香水味儿,啥也没有;我都怕失身!”。
庄晓梦忍不住大笑起来。西泓见状,刚想放进口中的食物又放下了,说:“难得,第一次见你笑。”。
庄晓梦将笑容收起,恢复平淡,回道:“这顿饭我改天请你。你的衣服应该不便宜,但我今天应该没办法赔给你,你也听见了我待会儿要上工地。委屈你自已再买一件吧!我会给你报销的。”。
西泓将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五指并拢给下颌一个平面支撑。他看着庄晓梦,微笑着不说话。他知道,庄晓梦是不想欠人情才执意要给他买衣服。但这样执着的庄晓梦,却让他更加笃定自已的心中所想,这人和朱颜不同。
庄晓梦感受到西泓的目光,这才抬起头向他问道:“你看什么?”。
西泓淡淡地说:“我在想,庄大设计师是不是对谁都是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庄晓梦不想回答西泓的问题。西泓便也不再追问,只在一旁笑而不语着。
俩人吃完饭后,临分别之际,西泓对庄晓梦说:“庄大设计师,你可要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庄晓梦回到办公室,黍稻还趴在自已的工位上。庄晓梦将朱颜拿给她的资料都带上,临走前来到黍稻身边,她轻抚着黍稻的脑袋说:“其实,如果你自已心里真的过不去,你可以去找他说清楚。一个人的内耗没有意义;要么继续缠着他,要么俩人就此了断。犹犹豫豫,自已的生活都没有了,还拿什么来保证爱情。你不是一向最胆大吗?怎么现在这么优柔寡断了?”。
黍稻支支吾吾半晌,才说:“晓梦姐,我其实是害怕,我害怕他会看不上我;他太优秀了而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要是有一天,他跟别人好了,我想我肯得难过死。”。
庄晓梦听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你这是暗恋呀?我还以为......咳咳,暗恋这件事儿,你就更应该去说清楚了。给自已一个机会,也给对方一个机会。如果你不说,他也不说,那你真的要就这样和他错过,眼睁睁看着他牵别的女生的手吗?即使是失败,那也要倒在冲锋的路上!”。
“你们在说什么?冲什么锋?谁要打仗了?”,郗睿淇远远走过来,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庄晓梦正要解释,黍稻突然站起来,将桌上庄晓梦的包包拿着,并催促着庄晓梦将她往大厅外推,并解释着:“没,没什么!晓梦姐,你不是要上工地吗?早点儿到早点儿处理完然后早点儿下班。”。
庄晓梦一路被黍稻推到门外,直到俩人都消失在郗睿淇视线里,庄晓梦才反应过来,不解道:“你突然脸红什......你该不会是......你该不会喜欢郗睿淇吧!”。
黍稻立即伸手捂住庄晓梦的嘴,在她胸前小声说:“晓梦姐,你小声点儿!你不要说。”。
庄晓梦右眉轻轻一抬,瞪大的眼珠子朝设计部门口张望了一眼,随即扒开黍稻的手无奈说道:“稻子,我觉得你应该大大方方说出来。郗睿淇那小子缺根筋,你要是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黍稻依旧害羞道:“我知道,我就是害怕。”。
庄晓梦摇摇头,继续说:“果然,爱情面前,都是胆小鬼!算了,你自已看吧!不过,待会儿的考核可不能出岔子。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庄晓梦伸手轻拍了一下黍稻的肩膀,这才转身朝电梯口走去。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按下按钮等待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几日未见的林樾归。
俩人好像都没料到彼此会出现在这扇门后,皆定定地相互望着。直到电梯门将要关闭,林樾归才面无表情地伸手按下开门键,缓缓说道:“不进来吗?”。
庄晓梦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立即走进电梯内。或许是午时都还没回来的缘故,此时,电梯内只有庄晓梦和林樾归俩人。空气静的可怕,庄晓梦和林樾归两人双双忍不住放慢呼吸。眼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逐渐变小,林樾归率先开口道:“不按吗?”。
庄晓梦听懂了,她看了一眼电梯键上的数字才回道:“不用。我也到停车场。”。
之后,俩人都没再说过话。出了电梯,庄晓梦和林樾归俩个人不约而同往两个方向走去,走了很久,庄晓梦才回头朝林樾归离开的方向望去,心中不禁自嘲道:“果然,爱情里的人都是胆小鬼。”。
庄晓梦驾驶着庄炎的车往星梦工程的场地走,忽然四周狂风起,云层乌压压正一片一片聚到一起。庄晓梦停在红绿灯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眉头不禁皱起。下雨天上工地,泥泞的路就会变的更加不好走。更何况,那项目工程本就建在山间。
庄晓梦给庄炎打了通电话,让他去接朗月放学,她担心自已会赶不回去。车子走到半道儿上,果然大雨齐唰唰地就下了起来。庄晓梦许久没碰过车,尤其是开着车在恶劣天气下行驶,她更是没碰见过。为了安全起见,庄晓梦将车子停在山路边缘,一处两头儿看起来视野都很宽敞的地方,等待雨势变小。
庄晓梦等了足足半个多钟头也没见雨势有变小的迹象,按捺不住的她只好硬着头皮往上走。当她走到一个岔路口儿时,庄晓梦愣住了,她想起自已好像从来就没来过这个地方,就这么闷头呆脑地往里闯!出门时还想起来打电话仔细询问一下工地地址,结果在电梯里碰见林樾归,她就将这件事儿完全抛之脑后了。
庄晓梦又将车子停在路边,侧身从背包里找出手机,给朱颜打去电话,可朱颜的手机始终打不通。她又给郗睿淇打电话,问他工地路线怎么走,可郗睿淇表示他也没来过,这个项目一直是由朱颜一个人包办的。无奈之下,庄晓梦只好找出资料,翻找工程师的名字;不巧的是,西泓的名字正醒目地挂在上面。于是,庄晓梦放下资料,赶紧给西泓打去电话。
电话那头儿,西泓接到庄晓梦的电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庄设计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庄晓梦向西泓解释自已是替朱颜来勘察现场的。西泓原本还饶有玩味的嗓音顿时严肃了不少,他向庄晓梦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庄晓梦说不清楚自已在哪儿,只知道是在进山后的一个岔路口。她不经常开车,所以也不怎么记路,方才更是想着林樾归有些精力不集中,只知道跟着导航走;而进山后,导航就停了。
西泓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就冲出办公室,来到停车场。他一边同庄晓梦通电话,一边驾着车往庄晓梦所说的位置赶。进山的位置有很多岔路口,走的方向都不一样,所以他也没法告诉庄晓梦到底该怎么走。
庄晓梦动不了,只好停在原地等待西泓的救援。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西泓终于在一个岔路口看见停在路边的庄晓梦。而没怎么睡过午觉的庄晓梦,感到有些困了就在车里眯了起来。西泓将自已的车子调了个头,停在庄晓梦车后,随后他拿出车内的雨伞,将它撑开立在头顶,在暴雨之中来到庄晓梦车身旁。当他打开车门时,看见庄晓梦紧闭双眼靠在驾驶位上。一开始他紧张了一下,直到他看见车内点亮的换气功能这才松下一口气,忍不住弯起嘴角轻笑一声。
或许是雨声太大,才导致西泓的开门声没有将庄晓梦惊醒。西泓退出自已半个身子并将车门虚掩,随后就这样一直站在庄晓梦车门外,等待她醒来。
暴雨时大时小,溅起的水花已经将西泓两只裤脚都打湿。他并不在意,而是掏出包里的烟和打火机,兀自抽起来。山中,雨雾持续不散,白花花地洒落在山野里,令整座山就像是飘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