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分叉口的时候,两拨人便分开了。
少安一家和田福堂继续朝双水村走,王满银一家和陈建林一家则从小路回罐子村。
王满银家的土窑洞就在土公路旁的斜坡上,没走两步就到了。
王满银把打包好的十斤白面拿出来,让陈建林带回家去。
陈建林转头递给老爹,嬉笑一声,“爸,你和妈先回去,我和哥说两句话。”
陈节农没说话,舅妈多看了他两眼,“啥话我和你爸不能听?”
“哎呀,你们先回吧,我都这么大了,非得啥都让你们知道?”
待爸妈走后,陈建林在王满银身上摸出烟盒,自已点燃一根,熟练吐出一口浓厚烟雾,看着被夜色笼罩的远山,悠悠叹了一口气。
王满银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给我搞这出,有事儿就说。”
陈建林缩了缩脖子,“哥,你明天陪我去趟下山村呗。”
王满银没好气看着他,“又不是我找婆姨,我去干求,家里一堆事儿呢。”
他回来就是陪老婆孩子的,懒得出去瞎折腾。
陈建林恳求道:“哥,这可是我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不管我,你忘了,这几年你不在,地里的活儿都是我帮着嫂子干的,两个娃娃没吃的时候,是我给他们拿的馍馍。”
王满银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陈建林笑了,舔着脸问道:“姐夫,你把衣裳借给我穿穿,我的衣裳穿不出门,对了,你说我要不要拿点儿东西,空手上门不太好吧?”
王满银翻了个白眼,“你去找人家,总得找个理由吧?”
陈建林挠挠后脑勺,“我哪有啥理由。”
王满银想了想,“咱们正好去收点儿老物件,看能不能倒腾一下。”
陈建林惊了,“这是犯法的吧?”
王满银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对了,你知道咱村里谁家有老物件没有?”
原主常年不在村里,对这些事一概不了解。
陈建林挠挠后脑勺,“这年头谁敢在家里藏老物件,一举报一个准,再说了,有好东西前几年就卖了。”
王满银叹了一口气,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两年的生活还好点儿,六几年的时候,困难时期是真会饿死人。
不过他也不失望,没有也无所谓,他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真缺钱了,把随身超市的东西倒卖一些就可以了。
王满银又问:“咱村里有没有上面被打下来的知识分子?”
陈建林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当然没有,听说其他村里有牛棚,牛棚里面住着一些成分很不好的人,但没人关心这个。”
“哥,你问这些干啥,咱这地方又穷又偏,上面连知青都没安排,也不知道知青长啥样子。”
王满银摆摆手,“没啥,随便问问。”
他也感到奇怪,罐子村的确没有知青,别说罐子村,整个石圪节也不见知青,也不知道上面把知青安排到哪里去了。
陈建林又拉着他问了一些事情,明天穿啥衣服,要不要带东西上门,咋制造机会见面,见面了说啥。
把王满银给问烦了,拿了一套的确良的工人衣裳塞给他,将他打发回去。
王满银站在院子里抽烟,抽完正准备回去的时候,院子外面出现一点火光。
张玉芳路过,看见院子里的人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试探道:“满银哥?”
王满银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咋这么晚才回去?”
张玉芳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在黑夜中也看不出来,“在石圪节待了一会儿,和别人说话。”
王满银心里感到好笑,“噢,那你早点儿回去,你爹该着急了。”
张玉芳点点头,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俊俏白净的面容,这才迈开脚步离开。
王满银回到屋里,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平时他们可不会睡这么迟。
兰花给他打好洗脚水,细心给他洗着,“刚才咋有女娃的声音?”
王满银没有瞒着她,将张玉芳的事情说了一遍。
兰花张着嘴巴,不可思议道:“不能吧,这要是被人发现了,谁敢再娶她?”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事儿你可别拿到外面说,和咱们不相干。”
“那当然,我又不是嚼舌根的人。”
洗完脚,王满银搂着兰花柔软的身躯,“兰花花,我想要。”
兰花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你咋跟头牛一样,下午在山里不是给你了吗?”
“可我现在又想要了。”
“你想要就要,问我干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木门便被敲响,陈建林的声音传进来,“哥,哥,你醒了没?”
拴着围裙的兰花打开木门,“你哥还在睡,他每天都得睡到鸡打鸣。”
陈建林穿着一身的确良的工装,脚上踩着一双八成新的黄胶鞋,整个人显得精神利落。
他走进窑洞,推了推王满银,“哥,你醒了没?”
王满银狠狠瞪了他一眼,翻过身,“别特娘的烦我,没事干就去挑水把水缸装满。”
陈建林无奈,挑着水桶就往外面走,心情一直忐忑不安。
他昨晚就没合上眼,一直在想今天去了到底该咋说,一大早给爸妈说了一声去米家镇,就出门了。
等他把水缸装满后,王满银也醒了,半躺在炕床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昨晚睡得太迟,耗费的精力又多,自然有些不够睡。
兰花温声道:“吃了饭再睡,我给你煮了两个鸡蛋,好好补补。”
迎着陈建林怪异的眼神,王满银干咳两声,“补什么补?我好着呢,等会儿不睡了,和建林去下山村一趟。”
兰花也没多问,只是准备等会儿给自家男人打包一下吃食带在路上。
王满银起身,刷牙洗脸,然后坐在饭桌旁,看着一直没动的陈建林,皱眉,“愣着干啥,过来吃饭啊。”
陈建林挠挠后脑勺,“哥,我吃过了。”
“别娘们唧唧的,把这儿当自已家。”
陈建林咧嘴笑笑,这才过来,狼吞虎咽吃着。
“哥,你吃的太好了,大早上吃烙饼,还有炒的鸡蛋,支书家都没你吃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