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狗其实很难,尤其是江宝瓷这种舍不得下狠手的。
在贺京准又一次教训它们时,江宝瓷不想学了:“你总板脸吓它们干嘛。”
“你以为靠一个哨子就能控制了?”贺京准冷得很,连血液都是冰的,“训练是奖励和压力并行,只奖叫溺,只压叫虐,二者缺一不可。”
“你训狗还是训人呢,”江宝瓷把口哨扔给他,“不学了,我学这玩意儿干嘛。”
贺京准把口哨放唇边,悠长响亮的一声,几条狗跑到院角阴凉处玩了起来。
“出息。”他将口哨哨嘴放在自已衣服上擦了擦,又还给她,“还矫情。”
江宝瓷:“......”
她坐在门口台阶,也不嫌地面灰尘多:“我养过狗,我知道,我就是接受不了。”
她也没办法。
贺京准慢悠悠地过来,随即腰身一矮,与她并肩而坐。
“我爸妈还在时给我养了只小雪球,”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江宝瓷脚尖在地面轻蹭,“后来它跟我去了姨妈家,第三天就死了。”
她没亲眼看见小雪球是怎么死的。
但有旁边邻居描述给她听了。
说是秦德平喝多了,敞腿坐在别墅院中,一把将路过的小雪球拽起来摔在地面。
小雪球没立刻死,它呜叽着往外爬,想逃出院子。
可秦德平唤它:“二宝,二宝回来了。”
听见主人的名字,小雪球虽然惊惧,还是爬了回来。
秦德平一脸诡异的笑,再度拽起它摔了下去。
小雪球嘴巴已经开始出血,想逃命,又在秦德平念叨“江二宝回来了”时犹豫不决。
往返三次,小雪球彻底没了气息。
秦德平拿此为乐。
江宝瓷回来时,小雪球已经被埋了,她没看见小雪球最后的模样。
姨妈说,它是突发细小,救不了。
“直到上年我毕业,”江宝瓷呵笑,“回去看外婆时,隔壁的邻居才悄悄跟我说了。”
小雪球可以逃走的,它随便从哪条缝里都可以钻出去。
是秦德平那句“江二宝”让它数次又痛又带着希望的返回。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江宝瓷本能的对所有狗都有滤镜,小雪球的滤镜。
不然她不会救下咬自已的贺旺财。
这种训狗的方式,她接受不了,看不下去。
贺京准一时没说话,那只粉色口哨还捏在他掌心。
“我不学了,”江宝瓷眼睛弯弯,看不出来丝毫伤心,“这不有你在我才嚣张的吗,你要不在,我还是会管住嘴巴的。”
识时务是她生存的本能啊。
贺京准双肘支在膝盖,面向前方,听不出情绪:“你怎么不哭?”
“......”江宝瓷微怔,“哭什么?”
贺京准颜色变浅的眸子扫她:“总会伤心吧。”
“伤心就要哭啊,”江宝瓷轻哼,“这种事哭有什么用,知道真相那天,我在秦德平夜深回家时,把狗狗照片投影在地面和墙壁上,用录音机放狗叫缠他,把他吓的几晚都不敢出门,现在他听到狗叫都要缩脖子。”
“......”
不知在想什么,贺京准沉默几秒,问:“什么时候会哭。”
江宝瓷立刻升起防备:“你是不是想谋财害命?”
“......”贺京准古井深厚的眸子凝住她,重复,“什么时候会哭?”
他表情很认真,呈现出琥珀色的瞳孔装满她的影子,不疾不躁的等着,像是一定要等出个答案。
江宝瓷不想告诉他:“这你得问我妈,大概只有生出来那一刻。”
贺京准目不转睛,像极了狩猎状态的猎人,将耐心用到极致。
江宝瓷扛不住他专注的目光,不由得烦躁:“你能不能把小西瓜徒手劈了,再给我个勺?”
贺京准:“?”
江宝瓷:“我把西瓜瓤吃了,壳用来接眼泪。”
她哭一大壳给他看。
“......”贺京准渐渐敛了视线,不温不火的,“连皮啃吧。”
江宝瓷也不管他了,自已起身去厨房把小西瓜切成块,又抱着玻璃碗,捏着水果叉子一块一块的吃掉。
从头到尾都没说让某个男人也尝一口。
“老板...”她腮帮子鼓着,一嚼一嚼的。
贺京准一个警告的眼风让她皮绷紧了。
改口:“哈撕办的。”
贺京准:“......”
除了无力。
就是力无。
“先讲明,说这话我不是奸细,奶奶没交待过我这个任务,”江宝瓷把西瓜汁水咽下,“我设身处地的为你想过,那海运集团,你得接过来。”
贺京准心不在焉:“为什么?”
江宝瓷把水果叉子扔进水果碗,啪嗒的脆响:
“你傻啊,先不说那东西本来该归你,你知道这些年海运多赚钱吗,那是一个庞大的帝国,等你成为主人,想护什么人护不了啊。”
别说一个兰妆,一集装箱兰妆都没问题。
“......”贺京准微微撇脸,不露声色,“护谁啊?”
江宝瓷梗住,有点恼火:“你护谁你问我...”
贺京准猝然伸手。
江宝瓷吓一激灵,脖颈猛地后缩,骂人的话也止在嗓子眼。
然而男人不受影响,拇指指腹蹭掉她唇角汁液的红渍,又缓缓收了手。
“你别操心,”他淡淡的,“我会拿回来。”
-
江宝瓷没想到兰太太居然会留在贺家吃晚饭。
躲了一下午竟然没躲过。
贺家除了大房一大一小两个当家男人不在,基本全员到齐。
长方形餐桌难得坐满。
兰太太优雅大方:“上次因为狗的事,兰黛被关了半个月禁闭,没想到一点教训都不吃,居然闯出了更大的祸,宝瓷啊,阿姨这边跟你道个歉啊。”
江宝瓷顿了顿:“狗什么事?”
“兰可啊,不是咬了你一口吗,”兰太太笑,“阿准来跟我们讨过公道呢,兰黛便被关了半个月。”
她笑痕加深:“你不知道啊,就有天酒会,他中途去的,就为了这事。”
江宝瓷知道那个酒会。
“外面那些谣言你可别信,”兰太太和蔼道,“都是乱说的,我瞧着,阿准对你可是一心一意。”
这话别有深意,在场人心里明镜。
可江宝瓷注意力不在这里,她愣神扭脸,看向旁边正帮她盛甜汤的男人,猝不及防的惋惜。
那只包,她不该卖的。
悔的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