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歌回到了后院中休息,房中已经挂了红绸,若不是谢家反悔,再过半月,便是她与谢呈淼大喜的日子,她躺在松软的床榻上,轻呼了一口气,心中一阵轻松,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今晚见了那个人,她便有了胜算……
床榻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直到掌灯时分才惺忪转醒。宋昭歌揉了揉眼,起身梳洗用饭之后,只身前往书房之中。
她定定地端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等着,不过一会,便有一个客卿打扮的男子站在了门口。
“县主。”
宋昭歌微微抬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身的灰白衣袍衬出他略显清瘦的身形,一头青丝松松垮垮地束着,额角还垂着几缕碎发,舒朗的眉眼精致又耐看。
脸上蒙着面具,薄唇轻抿,不显一丝情绪。
果然,皇帝潜伏在了侯府,她说:“进来吧。”
韩未抬脚迈了进来,守门的侍从轻轻带起了门,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整个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书房中的两个人。
韩未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坐在桌后的女子,穿越到这个王朝以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很兴奋,直到发现皇权都被架空了。
为了扫清障碍,他需要帮手,这才循着记忆来到了安远侯府做门客,闲暇时进府,观察他们的衷心。
两人对视后,宋昭歌站了起来,拱手相扣,径直跪了下去:“陛下圣安,我安远侯府自开国以来,数代忠良,我父亲更是为了巩固先皇的皇位,常年征战四方,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没想到,到了如今这般年纪,竟是遭此大劫,真是天意难测。”
韩未的眸光闪动,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听她这语气倒像是早就认出了自己!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伤痛,像在对他剖解自己的内心一般,但身躯笔直,毅然而坚韧,倒是令韩未心中一摄。
这是个聪明人,他不再装糊涂,扔开面具,他沉吟片刻,冷声道:“县主想说什么?”
宋昭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前世,她曾见过他雷厉风行的手段,见过他是如何将人折磨致死还双手不染血腥,见过他平易近人的笑容背后,如何封荡天下。
饶是谢呈淼在有韩乾相助的情况下,亦不能动摇他半分。
思及此,宋昭歌心中有些后怕,眼中的坚定也渐渐弥漫整个眼眶,她双手渐紧,缓缓起身凑近他,一双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两年前您说的话,还作数吗?”
韩未愣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情绪翻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些事,就算说出来,也未必有人相信。
他站定,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犹豫,只是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他很心疼,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大局当前,不是他心软的时候。
前有摄政王,后有太后,他虽为皇帝,天下至尊,谁能想竟是一介工具人而已?
他暗中谋划多年,此局,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
他不能。
“放肆,诸如此类的话,日后不必再提!”
趁着女子愣怔之际,韩未冷袖一拂,在桌面上放下一块东西之后,径直闪身离去。
宋昭歌转头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叹了口气,心中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回到桌前,突然瞥见面前的红木椅上,一块明晃晃的令牌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
她取过令牌,雕龙画凤的金色令牌上,一个大大的“免”字气势雄浑,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余温缠绕着她的指尖。
宋昭歌心中一喜,看着月色之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她,赌对了!
她默默地将手中的免死金牌妥帖藏好,起身回后院休息去了。
第二日清晨,宋昭歌刚从后院出来,穆伯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县主,侯爷手下的副将们来了,嚷着要见侯爷。”
宋昭歌冷冷一笑,“要见我爹该去安远侯府才对,来我这县主府嚷嚷,只怕不是什么好意吧?”
穆伯抹了抹汗,回道:“是,军中传来消息,说有几位副将近日和摄政王走得很近,怕是……”
“走吧,”宋昭歌沉吟了一会,抬脚便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当她带着穆伯进了前厅时,厅中坐着的将领见她来纷纷俯首躬身,她垂眸不语,兀自走到上首坐下,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听说,你们要见我父亲?”
为首的郭副将向前走了一步,“少将,我们就是想问问,侯爷何时才能前往军中?最近侯爷不在,军心不稳啊。”
宋昭歌将手上捏着的盖碗往茶盏上一扔,冷哼了一声,“曾经连年征战的时候没有军心不稳,现在回京城享福了,就开始军心不稳了?你们莫不是想让人看我们宋家军的笑话?”
郭副将脸色尴尬,其实他也不想来啊,只不过架不住其他几个人的闹腾。
一旁的徐副将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少将,不是我们想多事,而是正值新帝将要登基之际,若是到时侯爷还不出现,难免新帝会怪罪下来,到时,不止安远侯府有危险,宋家军也会受到牵连。”
宋昭歌斜睨了徐副将一眼,“原来你是为了我宋家考虑,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徐副将一噎,瞪着两只大眼就想反驳,可惜宋昭歌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我父亲的状况,那我便派个人去问问,省得你们想要探望还得专程跑到我县主府来。”
座下的一众武将顿时被噎得不轻,有几个面色涨红,明显是心中羞愧,而和徐副将一伙的几个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满脸的恼怒怎么也掩盖不住,不过摄于宋昭歌的身份,还是隐忍不发,反正他们来这里只是被授意前来试探一番,没必要把矛盾挑开来。
宋昭歌暗中将众人的神色记在心中,朝身后的穆伯示意了一眼,“穆伯,左右安远侯府离这也不远,你就亲自跑一趟吧。”
穆伯心领神会,应声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喘着粗气回来了,“启禀县主,侯爷已醒,不过,他不愿下床榻。”
武将们神色各异,深知自家将军为人的他们多少能猜到他的意思。
接收到穆伯暗暗投来的目光,宋昭歌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心,她暗暗在心中踌躇片刻,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站了起来,一一扫过众武将,沉声说道:“这段时间,父亲谢绝了所有前去探望的客人,整日假装昏迷,你们可知,他是何用意?”
徐副将上前一步,急急问道:“难道是跟不久之后的登基大典有关?”
“没错,”宋昭歌扫了眼众人骤变的脸色,“你们回京也有几年了,对于朝堂之事多少有些了解,我安远侯府向来都是效忠天子的,新皇登基之日,父亲便会当先站出来,帮助新皇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