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窝囊,明明是八千,你怎么说没错啊?”
刚出了农信社的门,司一乾就迫不及待问熊横道。
“被扣下的那一千是斩头息。”熊横边走边回应司一乾的问题。
“不是说给咱的是无息贷款吗?哪来的斩头息?”
“农信社主任不是你亲爹,余跃进也不是我亲哥,人家凭啥给咱无息贷款?就凭你脸大啊?”熊横调侃道。
“给农户无息贷款,不是上面的惠农郑策吗?”
“上面的好郑策多了,凭啥落到你头上?”熊横道:“古代的赈灾银都要雁过拔毛,赈灾粮都要糠里掺米,经办人揩油再正常不过。”
“那叫米里掺糠。”司一乾反驳道。
“咱们蹲笆篱子的时候,跟咱们一屋的老陕说他们那有种特色吃食叫肉夹馍,你真觉得会是两片大肉中间夹着一片馍吗?”
熊横笑着道:“错,那是一个大饼子里面夹着点碎肉。老百姓都如此,更不用说那些掌权者了,千万不要小看了他们的黑心。”
“九抽一,这也太黑了点吧?”司一乾心疼道。
“黑吗?”熊横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么一大笔钱,才出一成多点的利息就让你白用五年,比起九出十三归那不是好多了?那可是相当于月息13%的复利,折算成年利可是快400%了。”
“一成多还不多?”司一乾更心疼了。
“昨天吃饭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听见余跃进说的正常贷款利息是多少。”熊横道:“城乡工商、运输、服务业贷款,月息4.8‰,年息8.64%。9000块用5年,光利息都快4000块钱了。”
“拿1000顶4000,咱不亏。”
“亏的是国家。”司一乾小声蛐蛐道。
“小了,你格局又小了。”
熊横笑道:“国家敢推出无息贷款,就不在乎那点利息。咱们用贷款挣了钱得交税吧?咱们干买卖得用人,这不也是促进了就业?”
“倒爷有老老实实交税的吗?”司一乾又反驳道。
“额……”熊横一噎:“那咱们挣了钱,总要花出去的吧,不照样也促进了国家的经济发展?钱只有流动起来才是钱,放在银行的死钱有蛋用?真当上面的人是傻的?他们这是从全局出发,着眼大局。”
“大窝囊,你也可以当教授了。不过,余跃进那小子一把就得了一千,他挣钱也太容易了。你跟他还是同学呢,对同学还这么黑。”
“挣钱,就没有容易的。那一千块,他到手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边走,都是身高腿长的,不多时就走出了几里地。走着走着,司一乾突然停下了脚步。
“走啊,停下来干哈?”熊横催促道。
“大窝囊。”司一乾四下里看了看:“我后脊梁发凉,感觉就跟被山里的野兽盯上了似的。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跟柱子进山打猎。”
“别甜蜜自已吓唬自已,这光天化日,朗朗乾……”
熊横的话音未落,路两边的雪堆里突然钻出来俩披着白床单的壮汉,每个壮汉手里都拿着把一尺多长的杀猪刀。
“王超嘞,你甜蜜真是个乌鸦嘴。”嘴上这么说,熊横心里却一点都不慌,二对二,洒洒水啦:“你一个我一个,看谁先拿下。”
“打埋伏,人家会跟你一对一吗?”
背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时,又是三个持刀汉子。
五个壮汉围了上来,熊横和司一乾背靠背站着。完蛋玩意儿司一乾腿直哆嗦,熊横忙安慰他道:“别怕,二打五,优势在我。”
“大窝囊,我知道你挺能打,可他们要是带了喷子……”
“闭嘴吧你。”熊横都快麻了:“你那嘴没啥用就甜蜜捐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地过,留下买路财。”一个个儿不算高,但很精悍的壮汉念了定场诗。
“不错不错,老五这次你背得很溜,一个字都没错。”
“谢三哥,我会再接再厉的。”
“老三,老五,你俩别甜蜜贫嘴了,打劫呢。”一个干瘦劫匪骂完兄弟,然后对熊横他们道:“朋友,把你们刚从农信社提的九千块钱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我们兄弟只图财,不害命。”
“我信你个鬼。”熊横从大衣里面掏出一个二尺长的铁骨朵,对司一乾道:“这帮家伙打劫不蒙面,说明他们就没打算留活口。准备拼命吧,不是他们死就是他们亡。”
“笨蛋。”劫匪老五道:“那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文化。”
“都一样,反正既然你们来都来了,那就把命搁这吧。”熊横率先攻了出来,一骨朵砸在正对面老五头上,老五一声不吭倒头就睡。
别看熊横的铁骨朵不长,但纯铁铸造的杆,加上一斤多的铁蒺藜头,整体重量能有七八斤,打在人身上,那杀伤力,杠杠滴。
看劫匪这么不经打,熊横顿时自信心爆棚,乒铃乓啷又打倒了三个劫匪,然后又把正跟司一乾对峙的劫匪老二放翻在地。
“大窝囊,还是你的家伙好使。”司一乾赞道。
“那是必须的。”
熊横洋洋得意道:“冬天穿得厚,打仗还得是钝器。你那小攮子看着吓银,先不说能不能扎进去,就算扎进去了,也不好往出拔。”
“他们怎么办?”司一乾指着地上的劫匪们道:“扔这不管了?”
“我在这看着他们,你腿脚快,赶紧去报派出所。”
熊横吩咐道:“必须把他们绳之以法,省得他们再祸祸别人。”
“不许动。”
劫匪老二突然坐了起来,手里举着一把大黑星,黑洞洞的biubiu口直指熊横:“放我们走,否则我崩了你。”
“把家伙放下,有事好商量。”司一乾忙道。
“你甜蜜吓唬sei呢,有种你就搂火。”熊横骨子里的凶悍之气也被激了出来:“只要你一biu打不死老子,老子就能让你脑袋开花。”
说着,熊横就一步步朝劫匪老二走了过去。
“别逼我,你不要逼我。”
站起身来的劫匪老二拿着大黑星的手都是抖的。
看他这么怂,熊横心里更有底了。
眼瞅着就要抓住劫匪老二的手,“嘭”地一声,biubiu响了。
幸亏劫匪老二手不稳,走火的biubiu口上跳了一下,子弹擦着熊横的头皮而过,把他的狗皮帽子打飞了。
“王超嘞!”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熊横顾不得后怕,一骨朵砸在劫匪老二的胳膊上,劫匪老二的胳膊垂了下去,大黑星也掉在了地上。
猛地一脚把劫匪老二踹出去几米远,耗尽了熊横最后的力气。
一屁股坐在地上,熊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大窝囊,你没事吧?”司一乾赶紧扑过来,在熊横身上一阵乱摸:“打着你哪了?打着你哪了?”
“我没事。”熊横摸了摸脑袋,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惨笑:“就是没劲儿了,腿软,站不起来,你扶我起来。”
“别着急起来,你先缓缓。”
司一乾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骨朵,咬着牙道:“我得先干点正事。”
说着司一乾就对着一个劫匪的右膝盖狠狠地敲了一记,敲完膝盖还不算完,对着他的两条胳膊,“梆梆”又是两下。
“王超嘞,你要干啥?你这是防卫过当。”熊横忙喊道。
“什么当不当的。”司一乾拎着铁骨朵把剩下四个劫匪挨个砸了一遍:“这叫战场补刀,确保敌人彻底丧失反抗能力。大檐帽可是说了,遇到抢劫,当场打死不但无罪,还有功。”
“额……”熊横这才想到自已的思想跟时代又起冲突了。
又缓了一会儿,熊横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挨个踢踢被重度强迫症患者司一乾摆成一排人事不省的劫匪,捡起地上的铁骨朵,道:“我在这看着,你快去派出所报警吧。”
“不用。”司一乾把玩着手里的大黑星:“这里离镇上也就几里地,大檐帽听见biubiu响,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的,咱们等着就行。”
果不其然。
十分钟不到,一辆边三轮拉着警报开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辆拖拉机,拖拉机上站满了背着56半的民兵。
“不许动,举起手来。”
边三轮还没停稳,俩大檐帽就跳了下来,从牛皮biubiu套里掏出大黑星,分别指着熊横和司一乾俩人,大吼道。
“不动,不动。”熊横和司一乾赶紧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投降的姿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司一乾还喊道:“我们是好银。”
跟在后面的拖拉机停稳,民兵们“呼啦啦”跳下拖拉机,呈战斗队形,警戒的警戒,包围的包围,动作极其专业。
“把他们的家伙下了。”一个大檐帽大手一挥,命令道。
六个民兵把手里的56半背到背上,走上前,两个从熊横和司一乾手里夺过铁骨朵和大黑星,剩下的四个两两一组把他们按倒在地。
“我们是好银,抓我们干哈?”熊横的身体下意识挣扎。
“不许动,再动捅死你。”一个民兵用56半上明晃晃的三棱刺顶住了熊横的背。隔着厚厚的棉衣,熊横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