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魔都的灯真多,真好看。”
莲妹子趴在和平饭店八楼的窗台上,看着外面,托着下巴,道。
“小莲,你往下看,难道你不头晕吗?”
包水生也是个重度恐高症患者,症状比司一乾和熊红星还严重。
“不晕啊。”莲妹子眉飞色舞道:“熊叔叔还说有机会带咱们坐飞机。哥,那咱不钻云彩里去了?你说云彩上有神仙吗?要是有,咱们能见到神仙吗?我要是见到神仙,你猜我会向神仙许个什么愿?”
“什么愿?”
莲妹子托着下巴,道:“我让神仙保佑咱爸妈投个好胎,最好投到干部家里,那他们逢年过节就有吃不完的饼干、桔子和麦乳精了。”
“我同学她爸爸就是咱们县里的干部,她跟我说一到过节,她爸爸的单位发的东西可多了,吃都吃不完,最后都放坏,只能扔掉。”
“当干部子弟,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包水生道:“你忘了水牛他舅舅原来也是当干部的,后来拿了不该拿的钱,被抓进去判了八年。水牛的表哥表姐也从原来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小公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最后只能转校了。”
“哥。”莲妹子跑到包水生身边,靠在包水生的肩膀上,道:“说到亲戚,咱们跟熊叔叔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对咱们这么好啊?他不会是想把咱们拐走卖了吧?老师说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你个小脑瓜,整天瞎想什么呢。”包水生宠溺地刮刮莲妹子的小鼻子,道:“卖你?你都十岁了,早就记事了,谁要你啊。就算有人要,也卖不了多少钱,可能连今晚咱们的房费都不够。”
“哥,你欺负人。”莲妹子撅起小嘴道:“我有那么不值钱吗?”
“不值钱?”
包水生道:“那你知道咱们在这住一晚,得多少钱吗?我告诉你啊,老板在楼下办入住手续的时候,我听见了,说是咱们这个两张床的房间,一晚上得七十八块钱。不多不少,水牛大哥两个月工资。”
“那么贵呀!”水妹子惊呼一声,然后捂住了小嘴,旋即又放下了手,拉着包水生的胳膊道:“哥,那咱现在把房间退了,让招待所的人把钱退给咱呗。七十八块钱,都够咱们买多少斤糙米吃了?”
“退房?退了房咱们俩今晚住哪里啊?”包水生笑着问。
“我看走廊里也铺着地毯,咱俩就在走廊里睡呗。”
“要是都睡走廊了,招待所……呸,人家这叫酒店,酒店还挣谁的钱啊?就算真把房间退了,退的钱也应该给老板,咱们不能要。”
“那你说熊叔叔到底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包水生少年老成道:“也不需要知道,他真心实意对咱们,哥对他以死相报就行。”
“哥。”莲妹子捂住包水生的嘴道:“我不许你死,你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疼我的人了。”
说着说着,莲妹子嘤嘤嘤哭了起来。
“小莲,你别哭啊。”
成功把妹妹惹哭,包水生也慌了,忙哄莲妹子道:“哥不死,哥不死还不行吗?哥还要看着我家小莲上大学,嫁人,生一堆孩子呢。”
莲妹子哭得更痛了。
隔壁房间的小熊同学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睡得老香了。
……
第二天早上八点,熊横准时拉开了房门,足足有一米八五的壮汉方常龇着一口大白牙迎了上来:“领……老板早上好。”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熊横往后看看,没见到人。
“他们去局里上班了,让我一个人给领……老板你当向导。”
方常说王东方和李前进上班,那是抬举他们。
作为编外人员,俩人在局里也就干点给人擦擦桌子、扫扫地、搬搬东西、打打开水等伺候人的活,就图个好表现,万一被哪个领导看上了,可以留在局里当上正式职工。
王东方他们三个都是农村兵。
见识过大城市的繁华,再让他们回农村种地还不如鲨了他们。
这也是他们在部队拼命表现,回到地方了依然拼命表现的原因。
“你还是叫我领导吧,咱也过过当领导的瘾。”熊横开玩笑道。
“是,领导……不,是,首长。”
方常“啪”地立正,给熊横打了一个敬礼。
“礼毕,礼毕。”熊横尴尬道。
这时候隔壁房间门开了,一个看起来得有五六十岁的大肚子黄毛老外搂着一个也就二十来岁的华夏姑娘从房间出来。
老外的白衬衣解开了好几颗扣子,露出的脖子上满是草莓印。
从熊横身边经过的时候,黄毛老外身上的狐臭味差点没熏熊横一个跟头,而那个年轻女人用不屑的眼神瞅了熊横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那屁股扭得啊,熊横都怕她把腰系成麻花。
“都甜蜜为了活得好一点啊。”熊横心里感慨道。
……
先找了家银行,把身上的巨款变成了存单。
带着这么多钱到处走,就算没人偷没人抢也容易丢不是。
然后带着包水生和莲妹子逛了外滩和城隍庙。
外滩倒是没啥可看的,不就是那些个老破楼嘛。城隍庙可就有意思多了,人山人海的,各种小吃把莲妹子的小肚子撑得鼓鼓的。
到了午饭时间,爱凑热闹的小熊同学跟着人流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队,最后吃了顿传说中的“南翔小笼馒头”。
味道嘛,好像是比路边普通早餐店的包子好一点。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小熊同学等得时间太长,饿狠了。
小熊同学前世今生曾无数遍发誓,只要排队超过十分钟,就是甜蜜免费送龙肉的,他也不会跟着排。
可是,每当遇到排队,他跟中了邪似的,忍不住就去排。大爷大妈超市排队领鸡蛋,都不一定能熬得过他。
吃完午饭,又在城隍庙逛了逛,然后在四点多的时候,熊横就带着包水生和莲妹子朝祁东强他们单位方向走,方常则拿着熊老板发的两张大团结的向导费,美滋滋回家了。
在祁东强他们单位门口站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祁东强就从单位里面出来了,“国际章”……不,孟菲同志跟他并排走。
“你又来干什么?”孟菲看到熊横,叉着腰道:“不要以为你对我们祁同志有那么点点恩情,就没完没了地纠缠。祁同志不是帮你协调卡车了嘛,已经够还你的恩情了吧,你还纠缠什么呀?”
孟菲的哥哥在物资局上班,祁东强帮熊横找卡车“跑私活”,就是孟菲主动提出帮忙的。
“小孟,不许你这么说小熊。”祁东强道:“小熊可是救了我两次命,我们是兄弟。没有小熊,我可能早就死在东北的大雪地里了。”
“什么兄弟不兄弟的。”孟菲道:“咱们都是国家干部,不许你学社会上搞称兄道弟那一套乱七八糟的不良作风。”
“你先走吧,小孟,我要请小熊吃饭。”祁东强道。
“不许去。”
孟菲拉着祁东强的胳膊道:“你跟我回家,今天我家里会来几个我爸爸当年的手下,我介绍你给他们认识,对你往后的仕途有好处。”
“不用了。”
祁东强甩开孟菲的手,领着熊横他们就往外走。
“祁东强!!!”
孟菲在背后大声喊道。
……
“祁领导,我是不是给你惹事了?”走出去一段路,熊横回头看了看还在门口叉腰站着的孟菲,冲祁东强挤眉弄眼道。
“没事,不用管那个神经病。”
“不是吧?”熊横嫌弃地看着祁东强道:“你个渣男,人家孟同志对你多好啊,你居然骂人家神经病。”
“哥,什么是渣男?”走在前面的莲妹子小声问包水生。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听大人说话。”包水生警告莲妹子道。
“她对我好?”
祁东强苦笑一声,道:“我早就已经跟她说过,这辈子我不会找对象,也不会结婚,可她偏不听,还各种纠缠,给我烦得不行。”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炫耀你魅力大啊,祁领导。”熊横乐呵呵道:“也不看看你自已,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有姑娘喜欢你,你就偷着乐去吧,你还搁这装起来了。”
“人家孟同志条件多好啊,人年轻,还长得漂亮,学历高,工作又好,家里还是有背景的,哪点配不上你啊?”
“我承认配不上她,好吗?”祁东强从地上捡起了一片落叶,边撕边道:“她喜欢我的事,不知道怎么被她家里人知道了。她哥哥专门跑来警告我,让我不许打她的主意,否则把我发配到农场养猪去。”
“那你信不信,就算你去养猪,孟同志也会跟你去。”
“我信。”
祁东强把撕好的落叶往空中一吹,然后二逼呵呵大吼一声:“我这无处隐藏的该死的魅力啊。”
“这是我的词,你用我的词,交版权费了吗?”
……
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小公园。
熊横让包水生带着莲妹子去一边玩,然后拉着祁东强找了个长椅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递给祁东强。
“你什么意思?”祁东强看着熊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