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家的,你撒开。”
跟着跑过来的熊大海看到大儿媳那撒泼打滚的样子,怒道。
“不的。”
李翠花抱得更紧了:“他不还咱家的钱,我就不起来了。”
“老大,管管你媳妇。”
熊大海冲扶着熊婶走过来的熊红旗怒吼道。
自从熊红卫跑路,熊婶就病倒了。
“大窝囊,你还我老三。”熊婶甩开熊红旗,快走几步,挨着大儿媳坐下,死死地抱住了熊横的小腿。
熊红旗把目光投向老爹,那眼神仿佛在说:“爹,管管你媳妇。”
“别甜蜜在外面丢银现眼了,都给老子回家。”熊大海气得差点没把烟袋锅子给撅折咯:老的没个老的样,小的没个小的样,丢银。
烟袋锅:嘤嘤嘤,老子又没犯错,凭啥老子最后承担了所有?
本着长幼有序原则,熊红旗先把老娘拉起来后把媳妇拉起来,俩娘们刚站起来,就不约而同地拽住了大幸福的后货架。
骑是骑不成了,熊横只得推着摩托,往熊大海家走。
到了熊大海家里,熊大海家老老少少能动弹的,都出来了,大多数人看向熊横的目光不善,就连小铁蛋也用仇恨的目光瞪着熊横。
“呵!”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熊横从大衣里掏出两沓大团结,熊红旗和熊红星两对夫妻看到钱眼珠子一下子直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沓大团结。
看到儿子儿媳那没出息的样子,熊大海又想撅烟袋锅了。
烟袋锅:雅蠛蝶!
“老大老二算是废了,老三又跑了,我熊大海造了什么孽啊,好在老子还有孙子。”熊大海看看老大家的铁蛋和老二家的铜蛋,俩小屁孩正吸溜吸溜吃着自产自销的挂面:“更甜蜜完蛋玩楞。”
拆开其中一沓大团结,先数出来四十张,想了想又数了十张,熊横把钱往石桌上一摆:“叔,婶,既然工作没搞成,欠你们家的参钱自然要给你们,多出来的一百块钱,就当是这么些天的利息了。”
“谁要你的臭钱,我要我家老三。”
熊婶猛地用手把石桌上的钱扫到地上,怒吼道。
李翠花和陈腊梅赶紧蹲在地上捡钱,李翠花本来想偷着藏几张来着,可一看到公爹和老婆婆那能砂仁的眼光,没敢。
等俩儿媳把钱捡好,熊大海叹了口气,道:“大侄儿,钱老叔就拿着了。不过,多那一百老叔不能要,我又不是放印子钱的,咋还能收你利息捏。老二也说了你们在外面挣点钱不容易,都是拿命挣的。”
“他的命是命,我老三的命就不是命了?”
熊婶又突然爆发了,揪着熊横的脖领子道:“我们一家人对你咋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啥要害我们家老三呐?”
“笑话。”
熊秀梅在司一乾的搀扶下进来了,四十来岁的熊秀梅,身体一直都不咋好:“大窝囊好心好意给你们老三介绍那么好的工作,这甜蜜叫害你们家老三?你们老三自已没本事,留不下来,能怨大窝囊?”
“人家农信社用不用你们家老三,这是大窝囊能左右的?你们老三忘恩负义,跑到县里举报农信社和大窝囊,到底是谁害谁呀?”
“别说了,三姐。”
熊大海死死地攥着烟袋锅:“老三跑了,你弟妹心疼她儿子。”
烟袋锅:嘶,疼疼疼!
“你们心疼你们家老三,可谁心疼大窝囊啊?”
熊秀梅上前一步,拉着熊横的手,道:“大窝囊,跟姑走,咱不在这帮不是银的玩楞家里待着,姑回家给你下面条。”
“好嘞,姑。”
熊横扶着熊秀梅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司一乾把摩托推走。
“啪~”
熊大海一个没注意,把烟袋锅撅折了。
烟袋锅:老子终于杀青了,撒花,撒花。
“爹,要不是我,这一千四百块钱可就要不回来了。”大儿媳李翠花一脸邀功似的看着公爹熊大海。
“钱,钱,你们一个个的,眼里就知道钱。老大,你过来。”
“好嘞,爹。”
熊红旗屁颠颠过来,以为老爹要给他发奖励,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暴风骤雨般的烟袋锅……额,断了的烟袋锅。
不能打儿媳妇,还不能打儿子吗?
“你干哈呀,爹,我又没惹你。”
熊红旗捂着长了好几个犄角的脑袋,不满地说。
“谁让你是老大,谁让你管不住你媳妇,谁让你没出息。”
“红旗他爹,你干哈呀?”熊婶心疼地摸着熊红旗脑袋上新鲜出炉的大包:“老三跑了,咋着,你还想把老大也打跑啊?”
“老三,老三,你眼里只有老三。”
熊大海怒道:“咱家迟早要毁在老三那个小兔崽子手里。”
没拿到好处的李翠花心道:“老三是小兔崽子,那爹你是啥?”
“就是。”老二媳妇陈腊梅是个勇(虎)的:“听说镇上的余信贷员已经放出话来了,要整死老三。他一个放贷款的倒没啥,反正咱也不找他贷款。关键是他爹,他爹可是咱们镇里管计生的。”
“以前镇里的计生干事虽然也往咱们屯子来,但一个月也来不了两三趟。现在可倒好,三天两头来,听说还要驻点,专门盯着咱们屯子的计生工作。咱们屯子往后再想超生啊,难咯。”
“你们说咱们屯子那些没儿子的户,会不会恨死咱家啊?”
“老二媳妇,你咋说话呢?那能怪老三吗?”
熊婶不满道:“咱老三在他们社里干得多好啊,里里外外的人都说咱老三好,他们凭啥说不要咱老三就不要咱老三了?里面肯定有猫腻。不行,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俩跟我走,我非得要个说法不可。”
“要说法,要说法,你当你是谁呀?人家凭啥给你说法?人家用谁不用谁,那不是人家说了算吗?你自已儿子不争气,怪得了谁?”
熊大海气得手直哆嗦:“本来我还想着大窝囊跟余信贷员俩关系好,让大窝囊帮忙从中说和说和,求人家余信贷员放咱老三一马。这下好了,彻底把大窝囊得罪了,老三就等死吧。”
“别听他在那瞎嘞嘞。”大儿媳李翠花道:“大窝囊一个种参的臭农民,人家跟他好,纯粹是想让他帮人家完成贷款任务,现在用不着他,就把他踢边拉子去了。人家跟他好,会逼着他还贷款?”
“爹呀。”熊红星看着正蘸着唾沫数钱数得起飞的娘,道:“这钱,能不能先给我使使?我有用。我给家里出利息都成。”
“你有啥用?”熊大海用警惕地眼神看向熊红星。
“我也不瞒着大伙了。”熊红星道:“虽然每次倒参,大窝囊拿钱的时候都背着我,但还是让我打听出来了人参在那边啥价。我跟你们说啊,老赚钱了,去一趟就能翻番,多去几次,咱们家就发了。”
第二趟去灵溪,熊红星以闹肚子为由溜出去一趟,找别家询了价。
“真有那么赚钱?”陈腊梅道。
“我还能哄你们吗?真的老赚钱了,跟地上捡钱差不多。”
陈腊梅知道熊红星从来不扯谎,她已经在认真考虑回趟娘家了。
把攒的私房钱给弟弟送去,让弟弟收参往南方倒。
“不许去。”
霸道老爹熊大海道:“买卖不是那么好做的,人家能赚钱,那是人家命好,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好的命?老大老二,等开春咱们屯把新的参园一分,你们消停在家给老子种参,哪都不许去。”
“是,爹。”熊红旗率先应道,他本来就从没打算出去闯。
没听大窝囊唱的小曲嘛,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外面的女人是老虎,外面的男人是野狗,吃人不吐骨头。
“知道了,爹。”熊红星也应道。
那语气,多少带着点情绪。
……
回到家,熊秀梅给熊横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看着吃得满头大汗的熊横,熊秀梅笑着埋怨道:“大窝囊,你小子干哈去了,过年都不回来,外面真有那么好?我跟你说啊,外面再好,也没家里好。”
“没干哈,就是在外面做买卖呗。”
熊横放下大碗,擦了把头上的汗,松了松裤腰带,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道:“对了,姑,我在魔都买房了,你跟我去那边呗,那边冬天暖和,省得你一到冬天就咳嗽。”
“真的?”
熊秀梅高兴地拍拍熊横,道:“俺奶儿子就是出息,不像老大那个废物,干啥啥不成,吃饭第一名。”
正捧着碗吃“剩面”的司一乾瞬间感觉面不香了:勿Cue。
“当然是真的。”
熊横也不隐瞒了:“朋友帮我办了魔都户口,我这次回来就是提户口的。我在那边买的房子老大了,你们都去也住得下。等我在那边好好发展发展,也给你们转成魔都户口,咱们都当大城市人。”
“你有这个心就成。”熊秀梅一脸欣慰地看着熊横:“姑就不去了,姑还得守着你姑父呢。去那么老远的地,姑想跟你姑父说说话都不方便。再说,姑还得在家等着老二捏,他哪天回来家里没人可不中。”
“我也不去了。”
司一乾看着熊秀梅道:“在老哥农场那么多年,都没在俺娘跟前尽孝,俺娘身体又不好,身边离不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