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钓鱼和盘手串,不愧是中年男人三大爱好。
两世加起来也五十来岁了,勉勉强强算是中年男人,熊横对他新入坑的爱好——盘(打)手(家)串(具)沉迷不已。
材料都是木头,都得用工具雕琢,越用越圆润,家具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手串,无非是形状奇怪了点,块头大了点,盘起来累了点。
开始说给李起明当木匠学徒只是句玩笑话,可熊横发现他越来越沉迷其中。就连两小只临近开学,熊横都没回魔都,而是让方常把他俩送了回去,他自已则继续留在乐成,这是不出师不出山的节奏啊。
人家当学徒,吃师父的喝师父的住师父的,大方点的师父还会给徒弟发点“实习工资”啥的,熊横这学徒可倒好,伙食费和住宿费一点都不少交,连学手艺浪费的材料费、用工具的折旧费都得交。
李起明铁公鸡的称号那真不是盖的,从他家井里打点井水喝都得给他交钱,也不知道他个“绝户头”攒那么多钱有啥用。
这家伙在包三姑坟前发过誓,说一辈子不会再娶。
就是不知道这誓言有效期能多长,没准保质期很快就过了。
誓言?
切!
男人发过的誓,比他们放过屁的都多。
要是都应验,地球上一天二十四小时每秒钟都得响雷。
不过交钱也不完全是坏事,最起码他这个学徒不用给师父洗脚倒尿盆,也不用跟师父睡。本来就是玩票性质,那句“要想学得会,得跟师父睡”,在熊横身上可行不通,他才没有卖身学艺的精神。
乐成靠海,在海边生活还是很舒服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住宿条件有点差。倒不是熊横嫌弃住的房子不好,主要是吧,隔音太差。
熊横住的屋子,原来是当仓房的,隔壁就是李起明堂弟家的“主卧”。才二十六七的堂弟和弟媳妇俩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折腾,一晚上折腾好几次那是常有的事。
天天晚上听现场直播,给熊横折磨得呀,都恨不得给自已整聋了。
李家的房子当初是李起明和他堂弟共同起的,两家之间的山墙很薄。墙根下面还不止一个老鼠洞,虽然被李起明堂弟用木头、小砖块和破布啥的把老鼠洞给堵了,但堵不严实,不耽误声音穿透过来。
不过熊横倒也没让李起明给他换个房间啥的。
主要是吧……咳咳……李起明家没有多余的房子。
进入九月份以后,李起明堂弟经常夜不归宿,晚上隔壁倒是没了动静,可熊横更甜蜜睡不着了,替隔壁嫂子操……心啊。
嫂子一个女人家家的,动手能力肯定不行。
别的干不来,帮嫂子干点力气活,熊横还是可以的。
其实嫂子长得也不算多漂亮,也就跟喜来乐二夫人似的。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天气已经挺凉了,可隔壁的火热连隔着一堵墙的熊横都能感受的到。
“师父,人家一天收的钱,比你打一辈子家具挣的都多,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眼气吗?”熊横指着墙那边,问李起明道。
熊横问的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李起明比他堂弟大十岁,堂弟的木匠手艺可以说是李起明一手教会的。也是李起明带着堂弟走村串乡,堂弟积累下来的人脉,至少有一多半是李起明的功劳。人家用“流量”变现,李起明能不眼红?
“哼!”
放下手里的锤子,李起明用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拿起茶缸,喝了一气水,道:“邪门歪道,走不远的。”
“人家九月份才合的会,你弟妹说当月就收了十好几万,第二个月收的钱是第一个月的好几倍。照这个势头下去,不用搞几个月,人家就能发大财,还用得着走多远啊?”熊横故意说道。
都不用去了解隔壁的玩法,熊横就知道他们玩的无非就是“以新还旧”的庞氏骗局,等哪天傻子不够用了或者上面出手了,迎接他们的结局无非就是死走逃亡伤,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这意思,你也想跟我堂弟干?”李起明看了熊横一眼:“你要真想去,我跟他说一句的事,相信这点面子他应该还是会给我的。”
“人家李大会主现在雇着三个会计、五个出纳、四个保镖,哪里还用得着我啊。”熊横边摆弄着自已做的丑不拉几小板凳,边道:“我去了,就算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了我,也不会把我当成心腹来用。”
“你赶紧去吧,随便干点啥都行,省得祸害我的木头。”
就跟不空军的钓鱼佬不是好钓鱼佬一样,虽然热爱,但熊横在木工上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属于砸个钉子都能砸歪的主。
“师父,你们这边的人都这么迷信的吗?”熊横问。
李大会主第一次合会那天,熊横就在现场。
一个长得丑啦吧唧的女道姑,装模作样开坛作了场法,在场的一大群人跟下了降头似的,纷纷慷慨解囊,争先恐后地交钱登记,然后如获至宝地捧回去一张张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字迹的“白条”。
“我不信熊老板你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李起明笑道。
“你是说托呗。”熊横也笑了。
“唉……”
饭菜的香味从隔壁传来,李起明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不要钱的好饭,还能吃多久。”
局气的李大会主专门雇了两个大厨,天天在他家做大鱼大肉,只要是来入会的,甭管入多少钱,都可以随便吃喝。
体谅堂哥这边家里没有女人做饭,李大会主让李起明带着俩闺女和一个“小徒弟”一天三顿在自已家吃,好一个兄友弟恭。
“谁说是甜蜜免费的,老子交了钱的。”熊横暗自吐槽道。
表脸的李起明,开始只带着两个女儿去吃,后来给熊横办了个“月票”,熊横每个月给李起明交十块钱,就可以跟着去吃。
“人家不是干的挺好的吗?”熊横道:“最早入会的那几批人已经拿到了高额利息,新入会的群众越来越多,事业蒸蒸日上啊。”
“日上?”李起明冷哼一声,道:“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得太阳落山,永远陷入黑暗了。他们这个月已经开始玩‘八年四’了。”
“八年四?是什么?”熊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
这瓜子还是熊横专门跑供销社买的,“二傻子”牌的,嘎嘎好吃。
听名字,就知道这瓜子是个山寨品牌,正主现在已经不死不活了。
“大傻子”瓜子的年老板春节前搞了个有奖促销,打算在5月10日开奖,一等奖是价值两万六千元的魔都小汽车。
买两包瓜子就可以得到一张奖券,有着搏一搏单车变小汽车梦的吃瓜……子群众们彻底疯狂了,十八天就卖出去了五百多万的瓜子。
但好景不长,3月4号大内发了文件《关于制止滥发各种奖券的通知》,第一条就是所有工商企业都要立即停止举办有奖销售活动。
已经实行有奖销售的,要进行清理,做好善后工作。由于实行有奖销售而增加的销货款,应列入企业的销售收入,不得私分。
这么一搞,经销商纷纷退货,大量瓜子堆在仓库里发霉变质,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好几十万,年老板还被手下举报了。
爱看报纸的熊横把这个事当热闹看,还专门做了一个剪报本,把能搜集到的消息都剪下来,也算是线上吃瓜了。
“所谓八年四,其实就是那天九指梅说的百人百月百元单万会。”
李起明也不干活了,捧着搪瓷缸,边喝水边道:“会期是一百个月,正好是八年零四个月,所以叫八年四。不过我堂弟玩的,可不是简单的八年四,而是玩出了新花样。”
“什么花样啊?”熊横把瓜子磕得咔咔响。
“第一种玩法是会脚一次性付给会主3.08万元,从第二个月开始,会主每月付给会脚0.9万元,连续付10个月,计9万元。然后从第11个月开始会脚每月付给会主0.15万元,连续付90个月。”
“第二种玩法是会脚一次性付给会主会款5万元,第二个月开始,会主每月付给会脚0.9万元,连续8个月,计7.2万元。”
“第三种是会脚一次性付给会主会款1.16万元,从第二个月开始,会主每月付给会脚0.9万元,连续12个月,计10.8万元。”
“从第13个月开始,会脚每月付给会主0.3万元,连续付88个月计26.4万元。这跟第一种一样,是会主挣会脚的利息。”
“听不懂。”熊横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
“反正就是你吃我利息,我吃你利息,期限长短不同。我堂弟玩的比较大,入会每扎为1.16万元,每月1日和15日分两期吸收会脚,也就是你说的会员。他主要跟中小会主打交道,不收散户。”
“中小会主从会脚那收来的每扎是1.18万到1.3万,给我堂弟交的每扎是1.16万,他们能从中间赚个两百到一千多块钱。”
“开饭咯。”隔壁院大厨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