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
熊横认真地看着吴成信,道:“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肯定不爱听,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要说。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钱,谁都喜欢,可是有些钱,最好不要去挣,对不起祖宗的事不要做。”
为了当黄袍骑士里面最有(装)学(1)问(3)的崽,熊横可是花费重金上过国学班的。黄袍骑士大军里面可谓是藏龙卧虎,不会写代码、颠大勺、喊麦、开挖掘机,都不好意思披上那身拉轰战袍。
“感谢梅老板的逆耳忠言。”
吴成信道:“但财帛动人心,鲤城有个倒参的,就是拿着这本图册,花5块钱从当地一个农民手里收了一张交椅,转手就卖了5千。”
“而那张交椅,则是那个农民从他们大队的祠堂抢来的。”
“抢?”熊横疑惑道:“你们闽浙人不是宗族观念很重吗?居然有人敢去祠堂抢东西?那不得被宗族人活活打死啊。”
熊横记得在抖爸爸里刷到过某姓宗祠遭强拆,好像就是鲤鱼滩那边的,族老们敲响堂鼓,数万名族人从世界各地赶回来,抽生死签准备跟人对子儿,抽中者族谱单开,享头香,老幼族养。
身为孤儿的熊横没有多少宗族观念,反正他是理解不了单开一页族谱怎么对南方人的诱惑有辣么大,他们可以为了这个去屎。
人都死了个屁的,就是给你建个纪念碑,你也看不到啊。
别说给他“精神”奖励了,就是把几百万现金摆在他跟前,他也不会去当死士,他可没有为了别人献身的精神,自已活着不好么?
哪怕只能吃泡面,难受了只能找五姑娘,且活着呗。
“那十年时候的事情,小红兵破四旧拆祠堂,社员们纷纷去祠堂里抢东西。那农民本来抢了两把椅子,一把让他当柴火烧了。听说那个祠堂明朝的时候就有了,造孽呀。”吴成信感慨道。
“貌似吴老板家也是大族,你们家有祠堂吗?”熊横问。
“没有。”
吴成信道:“我们家本姓蒲,蒲松龄的蒲,后来避难才改的姓。”
“哦?”熊横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成信:“油人?”
“什么油人水人的。”吴成信爆了粗口:“都甜蜜过去一千多年了,早甜蜜串种了,我现在身份证上的民族写的可是汉。”
“说说这本图册是怎么回事吧?”熊横举着手里的图册,道。
“这本图册是燕京一个姓王的文物专家编的,里面收录了一百多件明式家具实物照片,于今年九月份由三连书店红空分店和文物出版社联合出版。红空南边的古玩贩子拿到这本图册,如获至宝。”
“也是红空那边的古玩贩子把这个图册带进内地的,并在内地的印刷厂大量翻印,然后分发给内地的大小贩子们,让他们拿着图册下乡收老家具。面对如此暴利,那帮大小贩子们都快疯了。”
“无数人在帮红空来的人办事,确切来说是在帮钱办事,就算咱们不做,也拦不住老家具被红空的人弄走的。”
“塞林姆。”熊横骂道:“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就是被这帮见钱眼开的不肖子孙给败光的,被他们弄走的老家具肯定不少吧?”
“怎么说呢,老东西弄到海外,也不见得全是坏事。我出过一趟国,咱们的老东西在人家那,可是比咱们这边保存得好多了。”
“保存得好也不行,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让外国人替咱们保存,这像话嘛?”九五后愤青熊横气呼呼道。
“哈哈,存人家那里,也总比在咱们这被砸了,被一把火烧了强吧?存也是暂时存在他们那边,等咱们有钱了,还可以买回来嘛。”
“等咱们有钱了,再想买回来,那就得是天价了。”熊横心说。
“梅老板,你也不用太生气,这生意其实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做。”吴成信道:“老家具这东西,毕竟是木头的,就算经常刷漆什么的,保存起来也不容易。其实这东西比瓷器都难保存,数量都少。”
“不是吧?”熊横道:“瓷器多脆啊,掉地上就摔坏了。木头家具可不容易摔坏,老家具又都是硬木,用斧子砍都不好砍。”
“瓷器留存下来比家具多,有两方面原因吧。”
吴成信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瓷器经常作为陪葬品埋进墓里,很少有陪葬家具的;第二就是咱们国家这几百年战乱不断,小瓷器装进包袱里背着就走了,大家具可带不走,并且也没人带家具。”
“所以别看贩子们风风火火下乡找老家具,但真正能收到老家具那是少之又少,可以说是靠妈祖保佑。”
“我运气从来就没好过,就不做这个发财梦了。”
熊横把图册还给了吴成信,道:“我还是老老实实学我的木匠活儿吧。等倒参的行情好了,我再去倒参。到时候还少不了麻烦吴老板。”
“好说,好说。”
吴成信又把图册递给了熊横,说道:“这图册,熊老板还是留下吧。你回到北方以后,可以翻印一些,然后发动你那边的人,搞人海战术帮你找老家具,反正咱们内地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力了。”
“如果梅老板你能在你们那边收到老家具,也可以倒给我,别的不敢说,我保证你卖给我的价格,比你直接卖给红空那边人的价格还要高,还安全。论起心狠手黑,红空那边的人才是头子。”
“那就多谢吴老板了。”
熊横收起了图册,刚想下车,突然想到什么,道:“我堂弟去你们那边倒参,被人抢了,不知道这个事,吴老板知不知道?”
“这我得向你道个歉了,梅老板。”
吴成信冲熊横抱拳道:“你堂弟被抢,正是我那不争气的手下阿四带着人干的。抢完你堂弟以后,阿四跑了,他哥阿三也被我开了。”
熊横这才意识到吴成信换司机了。
“放心,梅老板。”
吴成信拍着胸脯保证道:“对阿四他们一帮人的抓捕工作,我一直没停。并且我也加强了对灵溪参茸行业安全方面的管理,梅老板你放心就是,只要你到了灵溪,我吴某人绝对保证你的财货安全。”
“不过,梅老板,你也得管好你的人。虽然说你们把参弄到灵溪以后,想卖给谁,那是你们的自由。但是你那堂弟,放着我这个老客户不交易,反而卖给了我的竞争对手,这有点不大合适了吧?”
“他是他,我是我。”熊横缓缓说道。
“哈哈。”吴成信拍拍熊横的肩膀,笑道:“所以说啊,只要涉及到利益,小弟们可就管不住了。你梅老板不行,我吴某人也不行。”
“你手下那阿四也真是的,抢钱就抢钱呗,干嘛砂仁捏?”熊横吐槽道:“还让我那堂弟误会是我指使阿四干的,我多冤得慌啊。”
“哈哈。”吴成信笑得更大声了:“都是我管教不严,梅老板跟我走,吴某人摆酒给梅老板赔罪怎么样?”
“免了吧。”熊横指着吴成信道:“我怕你是楚霸王,我是沛公。”
“哈哈。”
吴成信又拍拍熊横的肩膀,道:“你这身板,一个打我五个都没问题,你才是东北虎霸王,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摆鸿门宴,用不着楚霸王亲自动手,舞剑的可是项庄那小子。”
“阿四就是我吴某人的项庄,可惜跑了,我现在手下无人可用。”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熊横心里骂道。
……
小熊同学又失眠了。
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倒不是隔壁的动静吵得他睡不着。
李大会主的买卖越来越兴隆,堂屋和卧室都成了“金库”,弟妹跑到了西屋睡,而李大会主则睡在堂屋看“金库”。
就算还在卧室睡,媳妇怀孕时间太短,他们应该也不敢折腾。
嗯,其实吧,听不见他们的动静,熊横心里还空落落的。
坐起来点燃煤油灯,熊横在昏黄的灯光下翻看着图册,越看越生气:你说那什么狗屁专家,印这破玩楞干哈呀?这下好了吧,成了甜蜜藏宝图了,胡八一们按图索骥,可着劲祸祸国内那些老家具们。
“王超嘞!”
“不行,老子得做点什么。”
熊横想到:“收缴这些图册不让他们找,这不现实,咱又不是有关单位,没有那个能耐。举报他们也没用,上面也不会管,红空那边的人带过来的可是宝贵的外汇,领导们都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着。”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用钱截他们的胡。”
想到这,熊横自已都笑了。
就自已兜里那点钱,恐怕连条桌子腿都买不起吧?更别说跟红空来的大老板竞争了,能争得过才见了鬼了。
“抢他们?”
熊横还真不敢。
自已老百姓丢辆自行车,报大檐帽都没用。
人家海外侨胞要是擦着碰着了,可是出动军用直升飞机转运的。
“惹不起,惹不起,”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老家具倒腾出去,熊横又不甘心。
“从哪搞点钱捏?”
熊横把目光投向了墙根的老鼠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