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看来你还没傻到家。”熊横道:“你那所谓的男朋友,爸爸生病找你要钱,哥哥结婚找你要钱,给弟弟买工作找你要钱,你自已算算,你跟他确定关系以后,他从你那要走多少钱了?”
“七千五百七十八块六毛二分四厘。”
“这怎么还有整有零的?”熊横知道小熊阿姨有记账的习惯,所以没问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汇款的手续费也是我出的。”小熊阿姨撅着嘴道。
“其实他爸爸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哥哥也早就结婚了,并且他根本就没有弟弟,而是有两个妹妹。他从你那要的钱,除了一部分的确是寄到家里,剩下很大一部分是被他玩牌输掉了。”
“而白小莲之所以要把他介绍给你,也是因为满英俊输了一大笔钱,如果还不上,人家会要了他的命,于是俩人才打上了你的主意。”
“不可能,英俊哥不是那种人,你骗我,你骗我……”
小熊阿姨话都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没名没分的熊横不适合照顾小熊阿姨,只得摇人。
通过学校找到了小熊阿姨家里的电话号码,熊爸熊妈,也就是熊横的外公外婆,连夜就坐火车鲨了过来。
小熊阿姨的精神还是出了问题,这让熊横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暗中把渣男贱女处理掉不就完了,干嘛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最后还是熊妈说出了真相,原来她娘家有家族精神病史,传女不传男,受不得刺激,在强烈刺激下容易发病。
熊横把小熊阿姨这次发病的原因,一五一十告诉了熊爸熊妈。
熊爸熊妈并没有怪罪熊横,只说这是小熊阿姨的命,然后给小熊阿姨办了休学,把她带回道都老家静养。
熊爸原来是铁路局的职工,熊妈是中学老师。
八一年,熊爸所在的车务段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熊爸主动替领导们背锅,然后被局里开除了。
不过领导们也不是那过河拆桥的人,给挂靠在局里三产下面做个体户的熊爸提供运输上的便利。别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搞不来车皮,熊爸什么时候想用车皮,一个电话的事。
就是靠着铁路上的关系,熊爸倒买倒卖,很快就发了财。
就熊横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骗骗小熊阿姨还有用,在熊爸这种老江湖跟前压根就不够看,因此熊横也不敢跟熊爸多接触。
把熊爸熊妈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熊横则带着方常去了鲤城。
……
“来日,你说我是不是不祥之人?”
四月底到达了鲤城,坐在招待所的床上,熊横问方常道。
“怎么能这么说自已呢,老板。”
虽然不情愿,但方常还是渐渐接受了熊横给他起的外号,谁让他拿人家熊老板的工资呢。其实工资不工资的,无所谓,主要是跟着熊老板吃得好。这才“入职”几个月啊,方常都快变成二百斤的胖子了。
熊横一直让方常少吃点,说他再胖,谁保护谁都不一定。可方常从来就没听过,每次吃饭都恨不得最后把菜汤拌米饭吃个精光光。
如果这年头饭店服务员们有群的话,方常绝对会被所有的服务员拉入黑名单。好家伙,熊老板和方常每次进饭店吃饭,熊老板都恨不得点一本,给服务员们激动的啊,都把折箩菜提前给分好了。
可是遇到方常这个光盘行动狗,要不是摔了饭店的盘子会扣工资,服务员们都恨不得把最大号的那个盘子跟方常脑袋来个硬碰硬。
不过人家方常胖归胖,一点都没放松锻炼,不是虚胖,而是跟那帮不开健身房,整天玩闯关、包鱼塘的死肌肉男一样,浑身疙瘩肉。
用方常自已的话说,胖点好,方便给老板挡铁花生米。
“你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好多跟你打过交道的人还得到了你的好处,他们自已出了事,那是他们命薄,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常的话,让熊横心里稍微宽慰了一些,强挤出一丝笑容,扔给方常一根大参烟,道:“你小子就不怕跟着我,早晚也会出事?”
“怕个鸡扒毛。”方常先给熊老板点燃了烟,然后用没烧完的火柴点着了自已那根烟:“我嘎嘎命硬,咱俩谁克谁还不一定。”
其实方常也挺抠门的,不过他这个抠,也是对自已抠。
每次熊老板给方常发了工资,他都会很快把钱寄走。熊横看过方常的汇款单,是寄往全国各地的,问他把钱寄给谁了,他也不说。
熊横又长叹了口气,道:“唉,都怪我,真的……”
“你不该把熊琳男朋友背叛她的真相告诉她,如果她不知道,她也不会犯病。”方常小狗作揖一样拜熊老板道:“第八千七百三十五遍了,老板呐,求求了,你放过我吧。”
“我可以放过你,可我放不过我自已啊。”熊横又点燃了一根烟。
自从小熊阿姨发病以后,熊横的烟明显抽得比以前多多了。
“你再这样抽下去,非得得肺癌不可。”
方常从熊横嘴上把烟夺下来,想按灭在烟灰缸里,没舍得,自已抽上了:“老板,你这一天好几包烟,铁肺也受不了啊。”
“不抽烟,我难受啊。”
熊横用他那已经熏得发黄的手指甲在自已脸上抓出了几道血印子,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要不我也把你送进四院看看?让医生给你开点药?”
为什么老板会对火车上认识的一个陌生女人这样,这个问题方常从来都没问过。不该问的不问,这是每个保镖必备的基本素质。
“信不信老子去四院领个证,然后就整死你?”熊横“威胁”方常道:“79年刑法第十五条规定了,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已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的,不负刑事责任。”
“你那小册子,我也看了。”方常道:“后面还跟着一条,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你要是把我整死,你这一辈子都得关在四院或者在家用铁链子给锁起来。”
“不好意思,我没家属,也没监护人。你当往四院送,人家免费给治不要钱啊。只要没钱了,四院就得把我往外撵。我没有家人,你的家属想要赔偿,都找不到人。”熊横“桀桀”笑道:“怕了吧?”
“巧了,我也没家属。你真弄死我,赔偿金都送不出去。”
“那是哪个王八蛋告诉我,如果你因公牺牲了,让我把给你的抚恤金按照那几张汇款单上的名字和地址汇过去的?”熊横笑骂道。
……
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就一路打听着去找鲤城的老家具“交易市场”去了。
逛了大半天,最后还是花五毛钱,才打听出来一个“据点”。
一进院,熊横乐了,对着一个正光着膀子干活的精壮男人道:“师父,你怎么在这啊?你这打家具,怎么都打出省了?”
“嗨,别提了。”
李起明放下手里的活,道:“谁让咱手艺好呢,在白鹿城打家具打得好好的,然后被主家灌醉装上车,一觉醒来就到这了。”
“来这还不是让我打新家具,而是让我修复老家具,还得是什么修旧如旧,我哪干过这活儿啊。不干还不让走,主家还把什么大学历史系教授都给请来了,给我们上课讲明清老家具是怎么回事。”
熊横和方常相视一笑:找对地方了。
“多久没回老家了?知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熊横给李起明让了一根烟,还亲自给他点着。
“还能怎么样。”李起明重重地抽了口烟:“有家不敢回。”
“不敢回?怎么回事啊?”熊横脸上的喜悦都快压抑不住了:“快把你不高兴的事说说,让我高兴一下。”
“信不信我拿榔头夯你?”李起明顺手就抄起了榔头。
“你把我伤了,还得花钱给我治。”熊横一下子就拿住了李起明的死穴,让他花钱那就是要他的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还不是我那堂弟。”
李起明一口气把烟抽完,叹了口气,道:“县里2月中旬发布通告,不让搞抬会了。到了3月中旬,领导们害怕会主们将钱转移引发社会剧烈动荡,决定开始抓人。”
“我堂弟听说上面要收拾他,一个人就跑了,连媳妇都没带。后来他媳妇也跑了,听说他们两口子是往西北那边跑的。”
“县里派人抄他们的家,你猜抄出来多少钱?”
“夺少?”熊横嗓门都高了八度。
“你瞎激动个什么劲。”李起明白了熊横一眼:“抄多抄少跟你又没一毛钱关系,里面又没你的钱。听说抄出来两千六百多万,就算全是十块钱一张的大团结,那都得多少张?”
“县里派出办案组,调查我堂弟他那个会,初步统计会款发生额就高达上亿,你说说我堂弟他得害了多少人?”
“想弄死我堂弟的人不知道得有多少,听说我们县五交化公司仓库和商店长期滞销、积压的200余把三角刮刀被抢购一空,都被买走逼债去了。一些小会主为了活命,甚至主动要求坐牢。”
“我堂弟家被人掘地三尺找赃款,就连我家的房子都被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