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老周开玩笑道:“那我可以把你当人质,逼你堂弟还钱呗。”
“你绑我没有用,要绑也是绑他孩子。”李起明道。
“要不是县里把你堂弟家孩子提前保护起来,你以为没人想绑他家孩子啊?”老周叹了口气,道:“咱们县里的人都疯了,天天都死人。被打死的,自已上吊、投河的,甚至有小会主媳妇被人车轮而死。”
“我看你们入会那些钱啊,悬了。”李起明幸灾乐祸道。
“怎么说呢。”
老周道:“能不能拿回钱,看运气。翁垟一个会主跑了,会脚们跑她家搬东西。有人抢了一条被子,结果那被子里面居然有好几千块钱,不但把他入的钱全拿回来了,还赚了不少。”
“那他的确运气挺好的。”
李起明道:“我听说有个老头,在一个会主那入了五千,最后实在没啥可搬了,就把会主家两扇门拆下来,边哭边扛着两扇门走了。”
“还是你小子清醒。”老周冲李起明竖了个大拇哥:“你小子要是跟你堂弟干了,现在不是被打死了就是被抓起来了。”
“行了,不跟你聊了,我先进去干活了。”
李起明推门走进了仓库,小徒弟熊横紧跟其后,边走边问:“师父,你说实话,当初你堂弟拉你一起干,你真没心动?”
“我要是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李起明叹了口气,道:“但是有些钱吧,它就不是咱一个小老百姓能挣的。”
“什么意思?”熊横听出来李起明话里有话。
“你以为就凭我堂弟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小木匠,他真能搞得起来上亿的资金?”李起明压低声音道:“他背后有高人啊,我堂弟只不过是被他后面的人推出来的傀儡,和出事了以后推出去的炮灰。”
“不能吧?”熊横道:“我看你堂弟他们两口子整天在他家院里咋咋呼呼,手下的人都挺听他们,也挺怕他们的啊。”
“那只是表面上的。”
李起明道:“别人我说不好,就那个岁数最大的会计,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就是县里某个领导家儿子的老丈人。”
“你是说……”
“要不为啥跛脚倩的案子还没结,上面会允许新的会主搞出来更大的会?真当上面的领导是庙里的泥像啊,整天在办公室看报纸喝茶水,其实下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人家比谁都清楚。”李起明道。
“在去年的9月11日,县里在乐成剧院开了‘百万会’全体会脚大会,把回收到的会款按照45%的比例发给会脚。会脚们对上面感激涕零,还给上面送了面‘为民排忧解难’的大锦旗。”
“听说发下去的钱有四五十万,就算按他们说的,45%的比例就有四五十万,那剩下的55%哪去了?真以为那些钱被当成利息给会脚们发下去了啊?知道什么叫收缴赃款吗?本和利都得还回来。”
“受到损失的是会脚们,某些人却名利双收,百万会他们就能弄几十万,亿元会能弄走多少钱,你自已想去吧。”
“还得是他们挣钱狠啊。”熊横感慨道。
“哈哈。”
李起明意识到自已说的有点多了,忙道:“刚刚跟你说的,都是我瞎琢磨的,你当个笑话听听就行,别当真啊。看家具,看家具,这件家具叫四出头官帽椅,知道为什么叫四出头吗……”
……
不管是教熊横打家具,还是认家具,李起明这个师父都是挺尽心尽责的,没有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各种藏着掖着的封建陋习。
在仓库里一教,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管熊横能不能记住,反正李起明就是一个人滔滔不绝搁那说,跟甜蜜他明天就要嘎嘣,恨不得跟徒弟脑袋顶脑袋,醍醐灌顶,传授百年功力似的。
还真不是埋汰熊横,师父讲的,说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都是抬举他,他压根就没听,注意力全在“观察地形”上了。
“好了。”
李起明抬起手腕,看看徒弟熊横孝敬他的魔都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今天就到这吧,你回去也好好消化消化,明天再来。”
“你的关门大弟子万里迢迢来看你,师父你都不给徒弟接个风洗个尘啥的吗?标准也不用太高,七个碟八个碗就行。”熊横笑嘻嘻道。
“行。”李起明道:“只要你小子不怕最后按咱们的老规矩来。”
“老规矩?什么老规矩?”熊横装糊涂。
“当然是我请客,你买单啊,这话还是你教给我的。”
师徒俩说说笑笑往外走,刚走到仓库大门口,从外面突然走过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
看到熊横,小个子中年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指着熊横问李起明问道:“老李,他是谁?怎么随便一个人就进咱们仓库了?”
“东家,他是我徒弟。”李起明忙道。
“你徒弟?”小个子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熊横,道:“咱们仓库是不允许外人进的,就算是你徒弟也不行。下不为例啊,老李。”
“知道了,东家。”李起明拉着熊横就要往外走。
“慢着。”
小个子男人突然有道:“既然赶上了,你们俩也一起吧。”
便宜徒弟熊横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拉了壮丁。
师徒俩先是帮着小个子男人带过来的人把仓库里的二十多件老家具装上了卡车,然后一行人坐上卡车朝外驶去,最后停在了海边。
看到靠在小码头上的一艘货轮,熊横脑子里闪过俩字:揍死!
“都愣着干什么,快下车,卸货。”
坐着摩托车在前面引路的小个子中年男人催促道。
“老子这也算是参与揍死了,不过老子是被胁迫的,应该不算是从犯吧?”搬着一个太师椅往货轮上走,边走熊横心里边嘀咕道。
跟在师父李起明屁股后面,踩着踏板上了货轮,把手里的太师椅搬进货仓放好,熊横粗略地数了一下,货仓里大大小小的老家具足足有上百件。不过也是以凳子、椅子居多,柜子、床之类的大件没几个。
“看什么看,把东西放下,赶紧滚。”把着货仓口的一个壮汉道。
“走就走,喊什么呀。”
熊横嘀嘀咕咕下了货轮,因为天太黑,走踏板的时候还差点掉进海里,幸亏走在他后面的李起明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否则得湿身了。
更为要命的是,熊横不会游泳。
“师父,你这是又救了我一命啊,回去徒弟给你烧香……”
“不许说话。”岸上有人压低嗓门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