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客刁难,被同行欺负,被黑皮跟狗一样撵,好不容易挣点钱回家还得被长辈盘剥、被孩子看不起……
但凡有点本事和路子,谁会起早贪黑,风吹日晒,淋雨冒雪出门摆地摊啊,生活不易,被迫撂地,人间烟火气。
再配上那熟悉的BGM: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酸甜苦辣里……
月薪三千的小白……领边刷视频,边为那些寒风中带娃摆摊的小贩抹眼泪,看到黑皮来抄摊恨得咬牙切齿,黑皮车被掀翻拍腿叫好。
可小贩们真是弱势群体吗?
是,也不是。
连个固定的经营场所都没有,他们无疑是挺弱的。但是,蹬三轮卖煎饼果子的月入两三万的有的是,可是比开小店赚的钱多多了。
小贩们都是善良的吗?
肯定不是。
卖东西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往吃食里面擤鼻涕吐痰、用刚抠完皮燕子的手直接摸食材……这是他们对顾客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被同行欺负?
你怎么就知道他/她不是那个欺负别人的同行呢。
能立住脚并且能挣着钱的,会是善茬子?
家人不理解?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是家里最能挣钱的,你最大。
如果都这样了,你还被家里人欺负,那只能说明一点:你鲨臂!
感慨了一阵,熊横又炫了半碗小锅米线,剩下的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不嫌他埋汰的方常很自然地把剩下的倒进自已碗里,吃得喷香。
“来日,按我们老家的规矩,谁最后吃完,谁就刷碗,咱们在外面吃饭,不用刷碗,不过你得会账,谁让你吃得慢呢。”
“你也叫来日吗,同志?”坐隔壁桌的一个男同志转过身来,对着方常道:“我姓来,白天生的,所以叫来日,隋朝征高句丽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后。同志,你姓什么?不会也姓来吧?”
“额……”方常脸一黑:“我姓方。”
“方来日同志,你好。”自称为来日的男同志冲着方常伸出了大手:“你也当过兵吧?看你那吃饭的架势,就像咱们当兵的。”
“我叫方常。”方常的脸更黑了。
“哈哈,那咱俩还挺有缘分的。”来日笑道:“来日方长嘛。”
“我是常山赵子龙的常。”方常的脸黑得都快滴墨了。
“那这位同志为什么叫你来日呢?”来日问。
“‘日’念一声。”方常没把桌子上的碗扣在熊老板头上,就是他最后的克制了,毕竟他还得领熊老板地工资呢。
“唔……哈哈。”来日笑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停了下来,擦擦眼角的眼泪,站起来给方常敬了个礼,道:“对不起。”
方常也下意识站起来,给来日回了个礼,道:“认识一下吧,原魔都警备区某师特务连志愿兵方常,沂蒙山人,76年的兵。”
“老班长好。”来日又给方常敬了个礼:“来日,61年的,滇省硬县人,原中原猛虎师78年的兵。”
“78年的兵?”方常给来日回了礼:“参加出境作战了?”
一旁的熊横看到他俩敬来敬去,好奇这俩货会不会变成永动机。
“是的。”来日端着自已的碗跟熊横他们拼了桌:“我是3月份入的伍,战前被紧急提拔为班长,因为表现突出战后被评为二等功。”
“80年8月,经过组织推荐,到金陵高级陆军学校侦察系上了两年学,82年12月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伞兵部队当侦察排长。”
“麻蛋哟,这俩货真是绝配。”熊横暗道:“一个是空转陆,一个陆转空,要不是性别不对,俩人可以磕个CP了。”
全大姐:性别不一样,怎么搞对象?
“你怎么回春城了?回家探亲?”方常问来日道。
“我转业了。”来日低下了头。
“转业?”方常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啊?”
“去年1月伞兵部队组织侦察大队,我以副连长的身份被选拔为一中队一分队副分队长,3月份赴老山参战,期限一年……”
“在部队保密条例白学了?”方常打断了来日。
“没事。”
来日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我们的军列还没到站,猴子那边已经掌握了确切情报,边民里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保不住秘密的。”
“那你应该刚从战场上下来啊,怎么转业了?受伤了?”熊横问。
“受过伤,不过我转业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犯了错误。”
“犯了错误?什么错啊?能说吗?”
熊横心里的小手已经搓起来了,卧龙凤雏要凑齐的节奏啊。
“没什么不能说的。”
来日把碗里的米线吃完,道:“我们分队长的老子是空军总部的首长,他下来是镀金的。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但是那小子没本事也就算了还瞎逞能,为了立功,让同志们送死,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
“上了战场,伤亡是难免的,这也没什么。千不该万不该,那混蛋不该为了推卸责任,污蔑同志们不服从命令才导致行动失利。最后牺牲的战友连烈士都评不上,还背上了污点。”
“一怒之下,我就把他打进了医院。”
“快哉!”
熊横冲小摊老板娘大声喊道:“把你们家最好的酒给老子上来。”
不大会儿,小摊老板娘拎着一瓶没有商标的白瓶酒过来了,另一只手还拿着三只大碗,拧开瓶盖,给三只碗倒满了酒。
“干!”
三只大碗碰在了一起,熊横本来还想养养鱼,看他俩都干了,不能怂的熊老板也只能咬着牙干了。
又点了盘煎鱼和花生米,仨人边吃边喝边聊。
“在部队打架应该不算什么吧?”熊横问:“怎么就转业了?”
“其实说转业,那是我自已抬举我自已,实际情况是我被部队开除了。”来日叹了口气,道:“还是被那个混蛋连累的。”
“被那人连累?怎么回事啊?”熊横给来日的碗里倒满了酒。
来日喝了一大口,夹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了嚼,道:“把他打进医院以后,我被关了禁闭。在我被关禁闭期间,那混蛋在前沿指挥所值班,遇到猴子特工的夜袭,死了。”
“哎哟喂!”熊横道:“轻伤不下火线啊,精神可嘉。”
“什么轻伤啊。”
来日道:“我又不傻,真把人家公子哥打伤了,搞不好我得被毙了,就是把他打疼,但不会打伤,手上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他住进医院,纯粹是为了让我受罚更重,在那泡了两天病号就出院了。”
“那他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还被关着呢。”熊横疑惑道。
“他是背后中的弹,有说他是逃跑的时候挨的biu,还有种说法是他被咱们自已同志打的黑biu。其实如果不关禁闭的话,那天肯定是我在前沿值班。他替我这个伤害过他的人死了,我不挨收拾才怪。”
“意思是总部大首长亲自下场收拾你了?”熊横问。
“呵!”来日苦笑了一声:“人家那么大的首长想收拾我,连电话都不用打,下面有的是人想借我这朵小花献燕京的大佛。我能转业都是人家不想搞得太难看,不过什么转业待遇都没有了。”
“后悔了?”熊横看着来日,道。
“确实。”
来日把碗里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把碗重重地往地上摔,摔了个粉粉碎:“我后悔我还是胆子不够大,我怎么就不敢打他的黑biu。”
“冲你这句话,我敬你一碗。”熊横也把碗里的酒干了。
听到动静的小摊老板娘走过来,看到摔碎的碗,也没说什么,而是重新给来日拿了个大碗,然后把地上的碎片扫进了搓斗里。
“往后打算怎么办?”熊横给来日又倒上酒。
“还能怎么办,回家种地呗。”来日苦笑了一下:“当初就是因为不想种地,我才去当的兵,这下可好,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跟我干吧。”熊横果断对这个一面之缘的男人伸出了橄榄枝。
“干什么?”来日的酒劲上来了,打了个酒嗝,道。
“什么赚钱干什么。”熊老板自已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犯法吗?”来日问。
“肯定不犯。”熊横拍着胸脯道:“你想犯,我都不让。”
“好。”
“就这么答应了?”熊横不敢相信地问:难道自已也有点王爸之气在身,振臂一呼,天下群豪云集响应,纳头就拜?
“不过我有个条件。”来日竖起一根手指道。
“什么条件啊?说来听听。”熊老板开玩笑道:“不会是想让我替你收拾那个总部大首长吧?我就是一个小商人,我可没那个本事。”
“那倒不会。”来日也笑了:“往后我抽烟只抽大重九,一个月至少十五……不,十包,烟钱不能算在工资里。”
“大重九?这烟很贵吗?”
熊横喜欢专一的人,他自已就是个很专一的,抽烟只抽大参。
“军供的一包卖九毛一,地方上买,得两三块钱一包。”
“你们在前沿抽烟,还得自已掏钱买?”熊横问:“命都交给国家了,抽国家几包烟,国家还好意思收你们钱?”
“额……”来日道:“送的给养里面确实也会有烟,但都是春城什么的,想抽好烟,要么是地方上送的慰问品要么是自已掏钱买。”
“为什么只抽大重九呢?这烟很好抽?”熊横都有点想尝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