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票。”司一乾的大脑袋出现在了仙人桥火车站售票口。
“你甜蜜的瞎咋呼啥。”
窗口里面的胖大女售票员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毛线活儿,肥猪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老娘又不聋,嚷嚷那么大声干你小娘啊,信不信老娘让你往后在这个站再也买不到一张火车票。”
“信,老弟我信。”司一乾忙点头哈腰道:“给姐添麻烦了。”
胖大女售票员少说得有四十多,论年龄给司一乾当妈都有富裕。
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年轻啊,胖大女售票员也不例外,一张大肥脸瞬间就多云转晴,还挤出一丝丝笑容:“老弟,去哪?”
“麻烦姐,来两张到北国山城的硬座票。”
“好嘞。”别看胖大女售票员态度不行,业务倒是挺熟练的:“到北国山城的火车是上午九点二十从本站发车,硬座票价2块8。”
“这么贵啊,姐。”司一乾吐了吐舌头。
“贵?哪贵了?”胖大女售票员收起了笑脸:“铁路客运每人公里一分七厘五毫五丝这个价格,从55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执行快三十年了,物价都涨了多少了,就俺们铁路上没怎么涨价,够良心了。”
“用还不到三斤五花肉钱,就能把一百来斤的你和最多40斤的行李送出去300多里地,这甜蜜还算贵吗?”
“不贵,一点都不贵,麻烦了,姐。”司一乾忙把介绍信、户口本以及一张炼钢工人和一张女拖拉机手递给了胖大女售票员。
“今天坐车人少,没零钱找你,给你几块糖当找零了。”胖大女售票员接过司一乾递进去的东西,就看了看钱,介绍信和户口本连看都没看,手写了两张票,然后敲上红章,连票带证和糖扔了出来。
“这……”司一乾拿着手写的票,迟疑道。
“我们站的砸票机坏了,都是手写。你放心,没看上面盖着大红戳呢嘛,好使,车上的列车员和出站口把门的都认。”
胖大女售票员又打起了毛衣,边打边说。
“这上面也妹有车次和座位号啊。”司一乾嫌弃道。
“写个茄子,费那劲呢。”胖大女售票员摆摆手,道:“咱们仙人桥站每天就过两趟火车,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快到九点你进站就行,指定上不错车。上车以后有座你就坐,不看什么座位号。”
“那要是没座呢?”
“没座你就站着呗,多大点儿事啊。”
胖大女售票员头也不抬地说:“从咱们这到北国山城,最多也就五六个点,你个大小伙子连这点时间都站不住,那你得虚成啥样。实在不行你就找人让个座,最好找大姑娘什么的,她们脸皮薄,好说话。”
“要是还没人给你让,你就找个看着不太壮的小伙抢座,大不了你跟他打一架呗。看你这块头子,干起仗来肯定吃不了亏。”
说着胖大女售票员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司一乾,还专门朝他的下三路瞅,吓得司一乾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售票处。
熊横就在进站口外面等着司一乾,俩人碰头以后,司一乾把他买票的经历跟熊横一说,把熊横乐得嘎嘎地:“你小子真是个棒槌,不但让人占了三毛钱的便宜,还被一个大妈调戏了。”
就胖大女售票员给司一乾的那几颗最廉价的糖,都拧了,几块加起来连一毛钱都值不了,胖大女售票员含泪血赚他三毛钱。
“谁让咱长得俊呢。”司一乾讪讪道。
“嗯,是挺俊,不过跟我这绝世容颜比起来,你还是差了亿点点。”
……
在仙人桥火车站上车,经浑白线到浑江转鸭大线,然后在鸭园转梅集线,林区小火车穿行在林海雪原上,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到北国山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去售票处一问,当天到浴都的火车已经没有了,最近一班是明天早上六点半的。
把钱拴在肋巴扇上的“死要钱”打算在候车厅对付一宿,被熊横强行拉出了火车站。住个招待所也就一两块钱,又不是住不起,委屈自已可不是熊横这个95后的作风。
“两位老弟,要住许不?”
一个头上包着屎黄色头巾的大妈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不住。”司一乾摆摆手。
“有小妹儿。”大妈的声音更低了。
“多少……”熊横脱口而出。
住不住店的无所谓,他主要是想给受生活所迫的小姐姐送温暖。
“滚。”司一乾把熊横那个“钱”字憋了回去。
“穷13,横什么,信不信老娘叫人削你啊。”大妈骂骂咧咧走了,边走还边一个劲飙垃圾话,骂得要多脏有多脏。
“现在还严厉打击呢,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拉客?”
熊横指着不远处跺着脚抽烟的几个大檐帽,问司一乾。
“这甜蜜有什么,少见多怪。”司一乾往地上啐了口黄唾沫:“敢光明正大上火车站拉客的,都甜蜜是有编制的,自已人会抓自已人?”
“有编制?”熊横秒懂司一乾的意思。
“随地吐痰,罚款两元。”一个戴着红袖箍的大妈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司一乾的胳膊。
“大姨。”
司一乾朝着墙上贴的告示牌努了努嘴:“我一不瞎,二也不是不认字,上面明明写着乱吐痰罚款两毛,怎么到你这就变成两块了?”
“我说两块就两块。”
红袖箍大妈死死地揪着司一乾的大衣袖子,蛮横道:“你这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罚你两块都是轻的。再给老娘瞎哔哔,信不信老娘罚你二十。赶紧交钱,要不然老娘送你去派出所。”
“派出所是你家开的啊,你说送就送。”
司一乾挣巴了好几下,没挣开。
“我二女婿是站前派出所的副所长,大外甥是副指导员,那里跟我家开的没什么两样。”红袖箍大妈打量了一下司一乾,道:“看你小子就不像个好人,别是什么流窜犯吧?我咋越看你越像了捏。”
“从今年8月开始的严厉打击第二战役,打的就是你们这种顺着公路铁路沿线到处乱跑的流窜犯,你小子跟我回所里老实交代问题。”
“别,大姨,我交,我交还不行吗?”
司一乾老大不愿意地掏出了他妈给他缝的装钱的小布包:“您老咋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呢,就我这浓眉大眼的,哪像坏人呐。”
“少废话,赶紧交罚款。”红袖箍大妈催促道。
“能不能便宜点?”让司一乾掏钱,那就是要他的命:“我从报纸上看的,大魔都是全国最早开始吐痰罚款的,那可是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大城市,人家才罚两毛。你这罚两块,是不是有点太黑了?”
“最少一块。”红袖箍大妈让了一步。
“五毛行不行?不开票。”司一乾掏出一枚黄澄澄的麦穗硬币。
“算你小子识相。”
红袖箍大妈一把从司一乾手里夺过硬币,顺手就装进了自已裤兜里,然后撂下句“自已把痰擦了”,就背着手走远了。
“这甜蜜叫什么事啊!”
司一乾用鞋底把自已吐的痰抿掉,哑然失笑道。
“哈哈,活该。”熊横在一边幸灾乐祸:“你不知道咱大华夏最不能惹的人群就是华夏大妈,她们的战斗力不详,遇强则强。”
……
刚出火车站,一个贼眉鼠眼男人迎了上来:“小伙,要书不?”
“书?什么书?”
司一乾都没来得及制止,熊横就搭话道。
“嘿嘿,老爷们乐意看的书呗。”男人笑得更猥琐了。
“撒楞滚。”熊横摆摆手:“老子这浓眉大眼,四方脸的,一看就是正派人,能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书?埋汰谁呢?”
“食色性也。”
男人摇头晃脑道:“《金瓶瓶》你知道吧?那书够皇了吧?50年代上面还专门印了一批,专门给巡抚以上老爷们看的。人家那么大的干部都能看,咱们老百姓怎么就不能看了?人人平等嘛。”
“这不废话嘛。”熊横道:“法条都是他们定的,他们看了没人敢抓他们,咱们看了可是有的是人抓咱们。”
“我的书比《金瓶瓶》还带劲,要不要?五毛钱一本?”男人四处望了望,拍拍胸口,也不跟熊横废话了,单刀直入道。
“不要。”司一乾替熊横拒绝道:“赶紧滚,要不我喊大檐帽了。”
男人讪讪地走了。
“这货也是有编制的?”熊横问。
“他有没有编制,我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你买了他的书,你铁定是要倒霉了。轻则破财,重则有牢狱之灾。”司一乾道。
“怎么说?”
熊横愈发感觉自已是个小白了。
穿越人士回到过去,大杀四方那是爽文里才有的情节,智商、情商和经验不够的人穿回去,没有猪脚光环,活不过三章再正常不过。
“只要你买了他的小皇书,走不了多远,就会有人拦住你,把小皇书搜出来。”司一乾道:“要么你给他们钱,要么他们把你扭送派出所,定你个牛氓罪,判你个五七八年。你说你会不会拿钱买命啊?”
“妈妈呀。”熊横心里直突突:城市套路深,俺要回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