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大官人可是半月有余没来宅里了,整日在庄里忙甚么呢?”
柴皇城呷了一口茶,笑眯眯的看着正立在面前问安的柴煦。
柴煦羞愧不已,拜倒在地。
“父亲羞煞儿子了,儿胡乱忙些事,耽搁了早晚问安。实是不该,请父亲责罚。”
柴皇城哈哈一笑扶起柴煦。
“行了,起来吧。”
柴皇城并无责怪柴煦的意思,他年近五旬,只此一子,因此多有宠溺。而且他了解自已儿子,知恩懂礼,知道他半月没来定有要事,刚刚调侃不过是一句耍笑罢了。
待柴煦起身行过礼。柴皇城忽然屏退了左右,拉柴煦近前坐了,小声问道。
“煦儿,你有何事瞒我,现下可说了。”
柴煦吃了一惊,看向父亲。
柴皇城拍了拍柴煦手背。
“我若连我自已儿子都看不明白,还做得这个父亲么?你自救出王教头之后,每次见我就都像是有话要说一般。”
“为父知你仁孝,若是寻常事你早告知与我,既然能教你有话难言,那定是泼天的大事。为父思来想去,只怕是与那陷害王教头的高俅有关。莫非我儿因为此事,已是对朝廷失望透顶了么?”
柴煦因为年少之时便勤学兵法武艺,且听到燕云被辽国占据时总有悲怆愤慨之意。
因此柴皇城一直认为柴煦有从军报效国家之意,于是重金为柴煦打造双锏,又请得名师教授柴煦。所以今下,他用的是失望一词。
但他不知道的是,柴煦来自后世,对这大宋朝廷早就看得透彻。
就说原著后期,梁山军攻破辽国,本已收复燕云,可蔡京童贯、高俅杨戬收受贿赂。竟然力保准许辽国投降!
不仅被擒之人释放回国,所夺城池仍旧给辽管领,就连库府器具都不留半分交割与辽!兵卒以片片血肉夺回的疆土就这么轻易送出!
士兵百姓尽皆枉死!如此昏聩软弱的朝廷,报效何用!
然而这些事情并不能说,柴煦便就坡下驴。
“孩儿幼时,确有一腔热血,希望从军报国,效仿卫霍。逐蛮夷于漠北,收燕云以复疆。然今时今日这朝廷所为,实是令人痛心。对外不能保境安民驱除鞑虏,对内反倒搜刮百姓欺压忠良。这许多年见的事多了,此心也就淡了。”
“然后便是王教头之事让你对如今朝廷彻底厌恶。”
柴皇城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道:“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么?即便世道黑暗,我柴家颇有家资,又有丹书铁券傍身,想必自保不难。”
“庄内已经开始打造军械。”
柴煦只是低着头回了一句。
柴皇城默然。柴家书房的空气静的可怕。
正在柴煦按捺不住想打破这气氛时。只听得面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那便做!”
————
柴煦自那日父子交谈了一夜,回得庄上后顾之忧尽去。在柴皇城的心中,柴煦的位置还是要远重于大宋朝廷,而且儿子说的不无道理。
如今世道,奸佞各居高位,皇帝不察民间,良善之人总被人欺。丹书铁券终究比不过位高权重,未必能护得自家一世。更何况私造军械乃是重罪,柴煦既已做下,便断无回头路!索性全力支持柴煦。
于是月前,柴煦便叫人去把杜壆等人召集到堂前,准备铺开计划。
不多时,众人便皆是到齐,在中堂两侧坐定。刘唐最是急躁
“哥哥,是不是甲胄已然齐备了?”
柴煦不由苦笑。
“哪有如此快的,甲胄制作最为繁琐,岂是短时间能齐备的?”
王伦也是笑道:“刘唐兄弟,你也忒急了,就算是娶媳妇,还要三书六礼方能迎娶,没听说过早晨下聘礼下午就入洞房的吧。”
刘唐赧然,说道:“俺又不曾打造过军械,怎知道这许多。”
众人哄堂大笑,闹过一阵。
杜壆开口道:“哥哥今日召集我们定有要事商谈,既然甲胄尚有时日,是否有其他要事需要兄弟们去做。”
听得此,众人也收了笑,把眼往柴煦这边看了来。
杜迁说道:“没错,哥哥今日唤我们来中堂定有差事,便就分发吧。”
王伦刘唐也附和着。
柴煦说道:“好,那咱们就开始说正事。甲胄虽然还需时日,但家父已经决定支持我们,其他的事可以开始做起来了。这第一,便是先去摸清梁山泊的情况,最好能在那扎下根作为前站。王伦兄弟,我们都未曾去过那里,你先简单介绍下。”
王伦得了令,张嘴说道。
“梁山泊确是一个好去处,那里也是小可当初赶考之时偶然路过发现的,当真是个绝佳的容身之所,那处是济州管辖地面的一片水乡,方圆八百余里,山排巨浪水接遥天,沟渠港汊数千条!”
“当中一个大岛,占地颇大,足够数万人占据。不仅旱路险峻,而且水网密集!不光可快速机动,更是好似迷宫一般。我等凭着这数百庄客,再招募些许人马,妥善经营一番,就算官府尽起一州之兵我等也可挡之!”
柴煦听得点了点头。
“那好,王伦兄弟既然对梁山泊如此熟悉,这前站扎根一事非你莫属。”说罢柴煦思虑片刻。
“这样吧,王伦兄弟和刘唐兄弟将五十庄客前去那梁山一探,看是否有人占据。你们分批出庄,在庄外自找一处僻静地方会合,免得惹人怀疑。”
其实按照原著双人组王伦杜迁更加稳妥,但王伦毕竟是个心胸狭窄的。原著中柴进对他有恩,但他依旧对林冲百般刁难。
于是柴煦派出刘唐与其搭档,刘唐武力雄厚,曾在被吊了一夜的情况下。还能五十回合压制雷横,可见悍勇。
而且忠心耿耿,值得信赖。甚至可以说他与李逵有些类似,只要认准老大便绝不回头。
王伦刘唐二人应了声诺,其中刘唐更是拍着胸脯叫道。
“哥哥放心,刘唐已是憋了这数月。此去梁山定为哥哥打下基础来,这山上无人占据便罢,若有强人不识相胆敢盘踞山上。少不得教他尝尝刘唐手中朴刀!”
安排完了他两个,柴煦转回头来跟杜壆说道。
“这第二条便是要拜托贤弟,我柴家几代经营,颇有家资。这许多钱财当是我等起事的资本,断不能弃之!”
“所以请贤弟在庄中也点五十庄客,等王伦兄弟他们站稳脚跟之后,便装作我柴家商队,借着行商的由头把这许多钱财转移过去。这一路怕有强人,我思来想去,唯有贤弟可保万无一失。”
杜壆也自领诺道:“哥哥放心,杜壆知晓其中重要,此事交给小弟,定不教这许多财货损伤分毫!”
柴煦点点头,又说道:“至于杜迁兄弟,便与我留在庄上训练庄客,这满庄的庄客虽然忠肝义胆,但却缺乏操练,等日后甲胄齐备,这许多人能有多少战力全在你我二人身上。”
杜迁也接得命令。
差事分罢,便是各司其职。一时庄内人人忙碌,红火不已。
————
转眼已到八月。
这天柴煦正在如常训练庄客,忽然外面传报来了一封信件,是自史家庄发来的。信中言得柴煦的回信他已收到,无事便好。
又说自已教授史进这半年,觉得相较于在东京任职时更为自在。觉着自已可能不适合再投身官场,于是并不打算再奔延安去了,只等再过个把月,把史进教成。便自寻个地方改名换姓安度余生,所以希望能在隐居之前再见柴煦一面。
柴煦读罢,不由恍然。
怪不得原著中后来王进此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原是如此。而王进与史进相交仅半年,便也并未告知于他。
所以史进后来去延安府寻找当然无法找到。
而柴煦则不然,七八年的感情已然使得二人恩同父子,才在书信中告知了柴煦此事。
柴煦暗叹,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以王进的本领就算改名换姓,不管在哪个庄子也能有个容身之所。做个庄中教习倒也轻松自在。
何况自已即将起事,师父王进若真得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看重,那便是再次得入军职。自已并无招安之意,若是他日与师父当面对垒岂不悲哀。
念及此,柴煦心下决定当下便要去见师父一面,于是自回了宅内知会了父亲。让其在自已不在的时候看顾一下庄子,而后便自带了些许盘缠,用布裹了双锏。趁着天色大亮,打马取道便奔了史家庄。
————
行了半月,途径一处山脚,忽听得一阵喊叫声,自路边林子里窜出一二百强人来。为首的一个腰长臂瘦,手中握着一柄大杆刀。
当先叫道:“兀那汉子!留下随身钱财包裹自去!俺可饶你一命。”
柴煦那日与杜壆战罢,已经对自已战力无比自信。眼见有人剪径剪到自已头上,实是忍俊不禁。
笑着说道:“你这汉子当真好大胆,直来太岁头上动土!要得钱财好说,问过爷爷这对金锏!”
那汉子眼见柴煦大笑,似有嘲讽之意。当下大怒,拍马挺刀便来战柴煦。
柴煦也自布兜中掣出双锏,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
两马相交,柴煦并无任何招式,只是简单一锏抡将上去。
那汉子手中钢刀便被打飞,双手虎口尽裂,兀自流血不止。柴煦第二锏正要砸下,只听得林中一句。
“哥哥手下留情!”
柴煦当下便收了力,金锏正停在那汉子头顶两寸处。目光越过那汉身后,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红脸汉子正催马奔着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