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晴喜欢吃瓜子,但懒得嗑,小时候每次睡醒,桌上都备着母亲剥好的瓜子仁。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机会伸手就能抓到瓜子仁了。
苏潋晴盯着案几上一颗颗小而饱满的瓜子仁,目中泛起涟漪,心下也是一片潮湿,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拿。
江晏舟嘴唇上沾了一点瓜子皮,察觉她的目光,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给你是手剥的,嘴上嗑的,本官自己吃了。”
她双颊一红,匆忙敛目。
故事和苏潋晴知道的差不多,前太子贤德明朗,麾下齐聚当年大周绝大部分的能人异士,多年间丈量土地,还地于民,兴修水利,使大周一片向好。
这样的人别说不可能谋逆,就算真要谋逆,也是百姓心之所向。而正所谓树大招风,必摧之。
先生并没将重心放在前太子身上,而是讲了许多他手下有傲骨的文官,江晏舟父亲江太傅是其中一人,死前哀道,“无愧天地,对得起祖先,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住江家冤死的后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翰林院正五品学士林儒。
出事后,他冒死留下证据,企图凭一己之力为太子平反,最终惨遭五马分尸,家中老小无一幸免。是当时最为惨烈的一个。
“啪”。
苏潋晴手一抖,半盏茶洒了。
清洛刚掏出帕子,江晏舟已走到她身前,踢开脚边的碎瓷片,抓着她的手,“有没有烫到?”
苏潋晴眼睛通红,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低着头,把手缩回袖中,“没有。”
江晏舟吩咐侍卫,“去拿烫伤膏来。”
又对清洛道,“给你家小姐拿个干净的外衫。”
左右两边的人一散,亭子里便只剩他二人。对面台子上,说书先生还在继续,只是苏潋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任由江晏舟再次拽过她的手腕仔细查看,自己却毫无反应。
“你认得林儒林大人?”江晏舟一开口,她浑身紧绷。
苏潋晴脑袋已经持续了很久的空白,太久远的记忆因为模糊而有了很多猜测,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叮嘱恍若昨日。
江晏舟目光紧逼,“听说林大人重情,为心上人终生未娶。可怜他身首异处,无人祭拜。”
苏潋晴心头冰凉,眼神都是无处隐藏的躲闪,再次抽手,可他不肯松开,“苏小姐紧张什么?莫不是你认得林大人,还是你和林大人有什么关系。”
“没有!”苏潋晴声音都哑了。
江晏舟凝着眉,手指碰到她腕子上的墨玉镯,把心一狠,“那你害怕什么。”
苏潋晴好像被逼得无处可逃,通红的眼眸倒映在他冰冷又深邃的目光里,像一块随时可能破碎的美玉。
“这样血腥的场景,听着自然害怕。”
“我不听了。”
她挣扎着要走,“放开我。”
江晏舟从不辨情绪的眼底因为她而生出心疼,可惜她没有发现。
“不放。”他咬着牙,寒冰似的神色一紧再紧,“潋晴,你的墨玉镯,其实本官···”
“大人!玉矿的样品送到了!”
无忌兴冲冲跑过来,丝毫没发现自己出现的不合时宜,还咧着嘴笑,“要现在都拿进来吗?”
话音刚落,江晏舟猝然回眸,一记眼刀让无忌觉得自己瞬间已经身首分离。
这才看清场面不对。
大人死死抓着苏小姐,人家腕子都红了,还挣扎哭了,可大人非但没松手,好像还要继续逼人家···
无忌一阵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可以准备骨灰盒了。
苏潋晴趁这空档抽回手,转身就走,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下台阶时又踩着裙子,倾身一栽。
江晏舟眼疾手快,拦腰把人抱住,但因为半个脚掌也在台阶外头,一时失衡,和她一块儿摔了出去。
当时天旋地转,他本能护住苏潋晴的脑袋,把她小小的身子圈在自己怀间,还不忘叮嘱,“别怕。”
倒地时,他脊背磕在台阶处,后颈都见了淤青。
无忌倒吸一口冷气,自己现在自尽来得及吗?
苏潋晴的眼泪都抹在他衣服上,意识到自己完全砸在他身上,哭得更厉害了。
江晏舟疼得呲牙,怪他刚刚心急了,不该那样逼她的。
可是、他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发现她还畏惧自己,不信任自己···他竟然着急了。
这下好了,把人弄哭了。
江晏舟索性两手一摊,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侍卫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在这场景被破坏前,他对苏潋晴道,“能不能算本官给你道歉了?”
苏潋晴不哭了,只是摔得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此时胸腔微微震动传递到她耳朵里,一种说不出上来的酥麻感。
“别哭了。”
“本官···”江晏舟没哄过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说词,听着乱纷纷的脚步声靠近,他清晰吐出两个字,“错了。”
本官,错了。
这丝毫不亚于苏潋晴刚刚听到林儒这个名字时的震惊!于是顷刻回神,赶紧起身,一着急,双手又放错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