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死活不给,京兆尹也猜到些端倪,毕竟之前听说这李小姐钟情首辅大人。
他劝了两句反倒惹怒常云川,他一拍桌子,非要亲眼看着验。
侍女以下人肮脏不配碰小姐衣裳为由拒绝,苏潋晴不紧不慢道,“反正弄脏了,李小姐也不会再穿。”
“我让人重新给李小姐做一身。”
“你!”侍女恩狠狠看着她,万没想到自己今儿这么难脱身,“小姐不会再穿你做的衣裳。”
“那我花钱,找京城最大的绣楼给李小姐做一身。”
“呸,我们不稀罕。”
那侍女怎么都不肯,常云川咬着牙上前,抓住中衣一角,冰冷的压迫感降下来,“松手。”
侍女颤巍巍妥协。
不出意外,上头的血并非人血,而是鸡血。
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调侃李家小姐那么金贵竟然一身鸡血,难怪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顺眼。
从衙门出来,常云川还很生气,“李小姐真是枉为尚书血脉。”
“今儿这事传出去,尚书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活该!”
苏潋晴心中也疑惑,她觉得自己还犯不着尚书小姐这般对付。
“今日多谢常大人,只怕你因此得罪了尚书府,倒让我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常云川挺着胸脯,当真是一副少年热血的姿态,“即便今日被冤枉的不是你,哪怕是城门口微不足道的乞丐,我遇见了也不会不管。”
苏潋晴看他满眼赤诚,抛开苏瑞和户部侍郎的缘故,她觉得常云川是个好人,至少在她从前见过的苏景昭那群纨绔子中非常难得。
“耽误了大人这么多时间,改日当登门拜谢。”苏潋晴行了大礼,也是真心的。
常云川眸光一动,登门拜谢四个字让他忍不住生出期待。
“无妨。”
“我明日带那两件骑装过来。”
苏潋晴忍俊不禁,心道翰林院这么闲的吗?
“苏潋晴!”
一声带着哀切恳求的呼喊打断两人对话,苏潋晴还没回头就凝眉,是媚娘的声音。
常云川看见一个女子冲这边招手,敏感察觉苏潋晴不喜欢,但也是这一刻他听清了苏,潋,晴三个字。
好像在哪听过。
“你叫苏潋晴?”他眉眼又亮起来,后知后觉自己竟还不知道她的全名!
苏潋晴看他非但没有排斥,还隐约有些激动,便知户部侍郎还真是把他保护的很好,看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一切。
不过,就算不知道苏府的事,难道连她和首辅大人的流言也没听过?
“是。”她退了两步,“告辞。”
“等等。”常云川直勾勾盯着她,身后霞光都不及她敛眸低眉的羞涩,“那女人是找你麻烦吗?”
“要不要我···”
“不用。”她斩钉截铁打断,“一些旧事。大人快回府吧。”
旧事?
常云川生了好奇,她一个小女子孤身经营铺子,发生今日这样大的事非但没慌,还冷静想到洗脱嫌疑的办法,铺子更是搭理的井然有序。
她这样子也就十六七,京城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好些的也就是嫁去当主母,却也未必有她这般镇定自若。
想来,她的过往比常人更为深刻。
常云川好像挖到了宝,按耐不住心中激动。他自幼便有自己的主意,娶妻这件事更是慎重,非要找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一生一世。
常侍郎原本也打算托举他往高处走,倒是也没急着给他娶亲。
而常云川觉得自己找到喜欢的人了。
眼看他走远,苏潋晴才转身。
媚娘一脸憔悴,小腹隐隐可见凸起,穿着一身布衣,比做丫头的时候还更拮据。
她一见着苏潋晴就抹眼泪。
“你找我?”苏潋晴记着江晏舟那日的话,媚娘是把孩子当筹码,对她再没半点怜悯。
“苏小姐,少爷病得厉害,求您给他熬一碗粥续命,好不好?”
“苏家对不住您,可如今也遭了报应。送您伺候首辅大人的是老爷,少爷罪不至死。”
“他没了前途,连嗓子都坏了,现在被胃疼折磨得骨瘦如材,就这样,他还嘶哑着叫你的名字。”
“求您开开恩吧。”
媚娘跪在冰冷的大街上,对着苏潋晴一拜再拜,“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不能一出生还是奴才。”
苏潋晴心口的伤疤好像又被人掀开,痛倒是不痛,却也难受。
苏景昭胃疼的情形她很清楚。
“何必呢。我与他既断了,他也恨我入骨,我的粥没什么特别的。”
她要走,媚娘抓着她的裙子哭喊,“他真的要死了。”
苏潋晴指甲陷进肉里。
“他从前也没苛待过你,只要一碗粥就好,求你了。”
*
常云川前脚进府,后脚管家也回来了。
“那女人可是找她麻烦了?”他不放心苏潋晴,让管家躲在不远处盯着些。
管家锁着眉,“没有。那女人一直哭着求苏姑娘熬粥。”
“离得有些远,听不真切。好像说谁快死了,从前没亏待过她什么的。”
管家越想越觉得熟悉,忽然一拍大腿,“少爷!前段日子苏府那个闹和离的小娘子好像也叫苏潋晴!”
常云川手里的茶盏一顿,心口莫名其妙发慌,“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再说也不见得就是那两个字。”
“你年纪大了,八成记错了。”
“没有!”管家着急了,“那事闹了好久,奴才没记错。”
“好了!”常云川一口茶没喝,重重放下茶盏,“和离了的女子哪还有在人前走动的。你瞧她哪里像和离过的。”
“可是···”
管家还想反驳,外头小厮道,“少爷,老爷让您回来去书房一趟。”
常云川说不上哪里来的烦躁,生怕管家再多说一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