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舟犀利的眼神,为他好看的眼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还没开口,就让人心神俱颤。
最直接承受这份压迫的自然是李户,先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胸口和手指的剧痛让他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哀求的目光里充满恐惧。
他就是再瞎也认得出当朝首辅大人!
江晏舟像看一只蚂蚁般轻蔑,又带着被蚂蚁弄脏心情的不悦,“再说一遍,你,要打谁?”
他的声音很冷,如同腊月天的积雪砸在李户脸上,让他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小、小人···”
“她吗?”
江晏舟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抬起,苏潋晴本就因他突然出现而呼吸骤紧,此刻又对上他漆黑的眸光,下意识垂眸,抓紧手中帕子。
方才独当一面给旁人做靠山的勇气,这会儿一丝都不见了。
李户现在才想起关于两人的传言,真的是太晚了。
“没、没有。小人哪儿敢,小人就是劝苏小姐让让路···”他说得结结巴巴,胆战心惊,“不不不,苏小姐不必让路,小人绕道走。”
“求大人开恩。”
说到最后,李户都快哭了。
江晏舟勾着一点冷笑又碾了几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官开恩。”
李户疼得面目扭曲,但更多的还是打心眼里的畏惧,“小人不配,小人不配!可、可苏小姐在城内搭粥棚挡了道儿,就是小人不来,官兵也要来的!”
“小人是好意啊。”
这李户不愧是个奸商,脑子一转就拿京城的规矩说事,而且他也不信首辅大人真的会给苏潋晴撑腰,这不是开玩笑呢。
京城范围里不准聚集,苏潋晴也怕有闪失,立刻上前,“是我考虑不周,给大人添麻烦了。”
江晏舟看她过来,下意识收敛了几分冷意,终于从李户手上挪开脚,声音也轻柔许多,“入秋天凉,给百姓施粥是好事,不必拘泥规矩。”
有他这句话,再没人能为难她。
李户咂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不敢相信首辅大人真的在大庭广众给这女人撑腰?
苏潋晴像被一块热帕子捂住了先前吹进来的风,顾不得去看旁人什么眼神,只盯着他胸前的白鹤补子,迟迟无法回神。
江晏舟厌恶地瞪了李户一眼,本欲厉声吩咐卫兵,又顾忌她在身边,因而口吻柔和了些,“来人,把这些人押到巡防营,按聚众闹事处置。”
寻常滋事顶多被衙门关几日,可江晏舟要把他们送去巡防营,且不说刑罚加倍,就是出来了往后也不能继续开铺子,李户心气儿一哽,直挺挺撅了过去。
苏潋晴也觉得有点儿严重,欲言又止。
江晏舟在一旁等苏潋晴施粥,跟个门神似的堵在边儿上,别说百姓不敢说话,喝粥不敢发出声音,就连苏潋晴舀粥的动作都异常小心。
实在没办法,她让清洛和铺子里的伙计代劳,自己跟江晏舟一块儿进了身后的茶楼。
江晏舟看她鬓角出了汗,起身把窗户关上了。
苏潋晴眸光微动,青天白日的关门窗做什么?
但也只是想想,没敢说。
江晏舟亲自给她沏茶,苏潋晴受之不恭,“我来。”
“坐下。”他眼皮都没抬,轻轻吐出两个字,苏潋晴伸过来的手一顿。
瞥见她袖口粘了粥,他从怀里掏出帕子,一手抓过她腕子,苏潋晴冷不防没站稳,半个身子扑在他怀里。
扑鼻的沉水香几乎让她没法儿呼吸,而江晏舟温热的胸膛明显一僵,喉结动了两下,脊背挺得笔直。
苏潋晴闭了闭眼,懊悔自己不中用,怎么就没站稳?就算他力气大了些,自己也该双手推着他胸膛才对,怎么就、就水灵灵的把脸贴到人胸口了!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听起来比她的还要快。
江晏舟只觉被她挨着的地方烧起了火,烫得无法动弹,喉咙吞咽也变得艰难起来,可是双手不由自主就搂住了她不禁一握的腰···
“大人,茶点送过来了。”
长宁在这个时候不懂事地敲了门。
苏潋晴心急火燎从他怀里逃,双手撑着他坚实的胸膛用了劲儿,两人目光一撞,一个深沉克制,一个清澈慌张。
“进。”江晏舟整理好官服,闷闷应了一声。
长宁端进来几样点心,见两人耳根通红,又看窗户关得严实,好心道,“是不是有些闷热,要属下把窗户推开吗?”
苏潋晴闻言,脑袋垂得更低了。
江晏舟摆摆手,“出去。”
长宁一听这口吻不妙,溜之大吉。
沉默片刻,江晏舟喝了两口茶,神态已然自若,解释道,“袖子脏了。”
“哦。”苏潋晴声音软软的,双手还在回味刚刚碰到的坚实,有些心不在焉。
“上次在锦云巷有事处理,忙完天都快亮了,没来得及陪你用饭。”他摩挲着茶盏边缘,耐心给她解释。
苏潋晴有好几日没见过他了,可身边每件事都有他的人在帮衬,下意识道,“大人也是血肉之躯,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江晏舟眼角微微一勾,“嗯。”
顿了顿,“苏景昭为难你了?”
苏潋晴知道苏府的事瞒不了他,“谈不上为难,我如今只想着把铺子做好,断了苏瑞的念头。”
江晏舟见她心性坚韧,又想起她刚刚对百姓许下的承诺,“你就不怕他们白吃了你的米粮不给银子?你有多少家底能救苦救难。”
苏潋晴却道,“解一时之急的底子有。何况大部分人都想吃饱穿暖,他们有了盼头,就会想法子还我银钱,自然会去找正经事做。”
“长久下来,城中便少了许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辈。”
她说这话时眉眼都似在发光,江晏舟见惯了朝中自私自利的人,突然听到她这番言辞,心下有种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