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晴现在觉得,其实在马车里被江大人抱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外人。
总比现在和当朝公主坐一桌来得松快。
而且,公主正对着日头,凤冠和衣服上的金线晃得苏潋晴不好睁眼,又不能用胳膊掩面,只能垂下眼睑,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下意识往江晏舟的方向靠。
嘉阳公主见她的袖子和江晏舟挨在一块儿,连光线都穿不过来,脸上抿着的笑一点点变淡,“江大人不打算给本公主介绍一下吗?”
让他介绍,她却喝起了茶。
“苏潋晴,陵川人氏,没什么背景。”江晏舟简简单单一句了事,也没多郑重其事。
嘉阳公主一低头,反射的光直冲苏潋晴眼睛上刺,江晏舟自是察觉到了,“潋晴,公主尊贵,你起来站着回话。”
座是嘉阳公主进来让的,苏潋晴如坐针毡,闻言立刻起身,不但避开了晃眼的光,还一身轻松。
“潋晴该死。”
她屈膝行的是大礼,不敢有一丝懈怠。
江晏舟见她故意离自己远了,伸手把人拽过来,脸色不太好,但口吻很轻,“公主心善亲和,但你下次要注意,不可放肆。”
“是。”
苏潋晴知道他明着责备,实则防止嘉阳公主事后找这由头发作,不由心下感激。
嘉阳公主笑了笑,本打算拿她和苏景昭的事讽刺一番,可江晏舟只字不提,若她强行说起来,倒像是刻意关注了。
她只说,“本以为外头那些话是有心人抹黑,却原来···是本公主多虑了。”
他盯着江晏舟刀削斧琢的眉眼,越看越是喜欢,如同沉淀多年的美酒,只是看着便要醉了。
江晏舟面无表情,沉默片刻,“难得遇见一知心人,给陛下和公主添乱,下官实在罪过。”
嘉阳公主端着茶盏的手指因太用力而泛白,眼里的温度也已经冷下来。
想起之前几次在宫门前,他先后因“有急事”和“有人等”匆匆辞别自己,现在更是用知心人来形容。
苏潋晴一个嫁过人的庶民何德何能!
可恨上次的事竟让她全身而退,封老板被抓,要不是采菊死了,只怕就要查到自己身上了!
“既是大人看重的,必德才兼备。”嘉阳公主再次打量苏潋晴,见她无论穿着还是钗环都非常简单,听说还抛头露面打理着几间铺子。
这样肮脏的女人,有什么好。
苏潋晴再次行礼,膝盖都打颤了,“公主谬赞,潋晴承受不起,是大人抬爱。”
她和江晏舟默契对视一眼,让嘉阳公主觉得自己才是不该存在的第三者。
“哦?既不是德才兼备,那必是有旁人学不来的哄人办法。本宫认识江大人十年,从未见过有人能让江大人不顾一切的抬举。”
这话带了刺,江晏舟眉头几不可查一挑,苏潋晴没有反驳的资格,若是认了,便要坐实蛊惑朝臣的骂名。
他正要开口,却听苏潋晴不紧不慢道,“那潋晴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入得了江大人的眼。”
嘉阳一哽,脸色称得上是难看了。
江晏舟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一点笑,笑她足够聪明。公主讥讽她讨好的手段上不了台面,她就拉他下水。
若苏潋晴上不了台面,那抬举她的江晏舟不是更可笑。
嘉阳公主放下茶盏,“乌雅,带苏小姐去选两样首饰,权当本公主谢她照顾江大人了。”
“下官不敢。”江晏舟立刻起身后退,那模样当真是半点关系都不想和公主沾。
她是君,他是臣,哪来的权当。
嘉阳公主只觉喉咙的苦涩蔓延到了胸口,“一点首饰而已,江大人何必见外。”
“昨日陛下才训了下官,今儿公主就赏她,怕是不好。”
嘉阳公主眼睫一颤,不再坚持。
从庄子里出来,苏潋晴长长舒了口气,半点看枫叶的心思也没了。
江晏舟见状,让长宁去叫马车。
“有本官在,你怕什么。”
苏潋晴明显发现公主时时刻刻都在给她挖坑,而且那公主明摆着对江晏舟有意思,这不是把自己当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问江晏舟,“大人是知道公主也在,故意带我来的吧?”
江晏舟不置可否,“她总想给本官塞人,让她知道本官和你感情不错,才能安分点。”
还有点,不管封老板那两根人参里有没有嘉阳公主的事儿,他都希望对方明白,自己看重苏潋晴。
苏潋晴说不上生气,口吻微微带些嗔怪,“大人以后可以跟我明说。”
起码她穿身好看的衣裳再来!
刚刚嘉阳公主要赏她首饰的时候,那眼神和打发乞丐差不多。
江晏舟闻言,“好。”
“不过这是顺便,看枫叶是正经。”
“可是再晚就赶不上富春楼的蟹饺了,不如边下山边看?”
苏潋晴本来是没这个心情,但一想因为嘉阳公主几句话就生气也不值当,来都来了,不看可惜。
下山时走了东面新修的山路,倒是平坦,可人也不少。
想看风景就得把车帘卷起,可这样一来,就有人认出了江晏舟。
但他不许放帘子,“此时不看,再过来就没了。”
苏潋晴躲避着外头探寻的目光,突然被江晏舟搂着腰,一扭头,对上他无辜且霸道的目光,“总得让人相信本官是真的为了你争风吃醋,否则苏瑞和户部侍郎怎么能安心?”
只是这样。
苏潋晴说不上什么感觉,身子也很僵硬。
“靠过来。”
他在耳边吩咐一句,她下意识枕到他肩窝,顺着他的手指看山头红枫。
车帘卷的低,外头的人看不清两人的脸,但他们的姿势和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从山上下来,苏潋晴的脸比枫叶还红。
刚进城门,长宁就接了消息,“大人,苏景云在牢里晕了,大夫提议去医馆细细诊断。京兆尹没有您的命令,不敢放人。”
“苏夫人在府衙门前哭诉,直言毒是她给苏小姐下的,她去坐牢,让您放了苏景云。”
江晏舟冷哼,“让她哭去,吃了蟹饺再说。”
苏潋晴不置可否。
马车刚停到富春楼前,还没下车,就听到苏景昭在里头骂。
“忘恩负义的东西,吃了我苏府八年的米,联合外人欺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