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了?”
苏潋晴觉得不可思议,要说他酗酒坏了身子,她更相信。
“是的。据说是冷风和冷酒刺激了嗓子。管家昨儿半夜到现在请好几个大夫了。”清洛伺候她梳妆,口吻中全是嫌弃。
“苏老爷去请卸任的安御医,可结果还是一样。”
清洛再次感慨,幸好小姐和离了。
苏潋晴心上有种落了尘的不适感,毕竟是喜欢了八年的人,即便放下了,那根刺也还没被时间消化,偶尔碰一下也会疼。
“小姐,以后他再没机会到人前编排您了。”清洛想到苏景昭两次当着众人的面胡说八道就恨得牙痒痒,“就说他会遭报应。”
这话却提醒了苏潋晴,她猛地想起昨儿江晏舟吩咐了长宁什么,最后苏景昭走时,富春楼掌柜还给他塞了一壶酒。
是江大人的手笔吗?
她没证据,可心中就是有个声音在说,此事定然与他有关。
“在想什么?”
江晏舟低沉温和的声音突然出现,苏潋晴打了个颤,虽只是眨眼工夫,但还是被他瞧见了。
他原本眼角润着些笑,可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进门的位置与她对视。
她怕自己?
江晏舟背负身后的右手捏了捏拳,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方才在想什么?本官打扰到你了。”
苏潋晴虽一瞬间就恢复如常,但心跳还是过快,以至呼吸微紧,“没什么。”
她起身朝着江晏舟走来,离他两步远时,他慢悠悠侧身,“赵氏递了认罪书,京兆尹派人来问本官。”
江晏舟与她一块儿往正厅去,两人一前一后,脚步都一模一样。
苏潋晴没说话。
江晏舟在台阶前放慢一步,轻提袍裾才又迈步,是无声提醒她注意台阶,苏潋晴心头发热。
“幽冥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剧毒,赵氏即便入了大狱也没那么快赴死,需将来历交代清楚才能结案。”
“苏景云虽不知道幽冥的事,但她给你下藤青草也是事实,只要你不松口,她照样不能脱身。”
他这是来问她的意见。
苏潋晴想到母亲,喉咙发苦,“赵氏绝不会说他们毒害我母亲的事,而幽冥又牵扯到她家族先辈在西域的事,只怕耗久了,反而让苏瑞有机可趁。”
“至于苏景云,她这几日吃了不少苦,也算是罪有应得。”
“何况现在苏府败落,让她回去也是生不如死。”
江晏舟侧首吩咐长宁,“苏小姐的意思听明白了就去给京兆尹答复吧。”
“是。”
见她没提母亲的事,苏潋晴也不好再说什么,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其实她想知道苏瑞当年为何一定要害死母亲?
若是要铺子,连她一起杀了不是更好!随便伪造个托付的条子就能把铺子转到他们名下,即便有人怀疑,反正她和母亲都不在了,也没人追究。
为什么还要养她八年之久。
苏潋晴绝不相信苏瑞是良心发现,或者下不了手。
这几日她还想过,苏瑞发际就是在母亲死后不久,他应当是先攀上了京城高官,才举家上京,自己的生意一时半刻做不起来,这才打起母亲铺子的主意。
那母亲的死和苏瑞攀附京官有没有关系呢?
她想得出神,没发现江晏舟已停下脚步,冷不防撞到了他背上,心里咯噔一下,“对不起!我、我···”
江晏舟转过身,伸手摸了摸她撞红的额头,“本官让你这么恐惧吗?”
约莫因为离得近,他声音又低沉,苏潋晴竟听出几分失落。但又想,怎么可能?
“没有。”
“那你为何这么害怕。”江晏舟的目光锁着她,视线沿着光洁的额头到小巧的鼻尖,再到粉红色的双唇,每一个注视都让她觉得烫。
苏潋晴确实害怕,答不上来。
正着急呢,他却牵住她腕子,“不要害怕本官。”
像命令,像告诫,又像请求。
她始终低着头,“嗯。”
吃过早饭,江晏舟又请了上次的说书先生来,几日没见,这先生瘦了一大圈儿,头发好像也稀疏了。
苏潋晴远远看他见着江晏舟就腿抖,忍不住抿唇,“大人是怎么让这位先生又过来了?”
江晏舟见她眉眼含笑,自己也放松下来,“第一次他不知道是本官,给的钱多就来了,这次本官给的更多,但他死活不要。”
“说是说完这场,请本官开恩绕他一命。”江晏舟晒着太阳,抓了一把瓜子在掌心,“本官也好奇,明明本官的人很客气,怎么就和性命挂上钩了。”
他不知道自己从头到脚都带着压迫人的冷意,即便渡着日头,眼角有些似有似无的笑,可依旧让人害怕。
就好比猛兽,没有人会因为它晒太阳睡着就能放松警惕。
苏潋晴道,“大人不怒自威,寻常人自会紧张些。”
江晏舟侧首,“所以你也害怕?”
苏潋晴低着头,“潋晴也是寻常人。”
他脸色不太好,眯着眼嗑起瓜子。
说书先生也终于颤抖着上了台,今日说得居然是当年太子谋逆一事!
苏潋晴神色一紧,难怪说书先生吓成这样。
当年太子一案轰动大周,牵连甚广,有传言说是被庸王和陛下联手暗害。此案涉及江晏舟满门,更与苏潋晴脱不了关系。
当年正是因此,母亲才带着她隐居陵川。
苏潋晴身上有些凉,没发觉江晏舟伸手过来,在她茶盏旁边放了很多瓜子仁。